英俊男人不亢不卑的抱拳道:“这位小公子可有兴趣今夜到我家主公府上小聚?”
实在是没心情应酬,我很随意的盘起双臂搁上桌,再将脑袋歪到手肘上,叹气了,拖着调子懒懒道:“我现在很郁闷,你们能让我开心么?”
大胡子男人这回不出声了。
倒是曹笑得恣意,“敢问是因何事?”
“自古情最伤人,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人,为什么我还是不快乐?”像是在问他们,其实是在问自己,“男人要闯出一番事业的同时,就无法兼顾家室,这到底是谁规定的?鱼和熊掌应该有条折中的法子双双兼得才对。”
风花雪月的东西,我以为能吓跑他们,结果失败。
曹轻笑一声后道:“人本贪婪,凡事但求平等或胜余,情事亦同,一旦计较了付出的多少,开始在意值得与否,自然就不会快乐。”
闭目思索,原来是争风吃醋么?介意他生命里有其他的女人,有广阔的事业,留给我的只有一点点,所以我觉得委屈,却又虚伪的想当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所以学着他对待我的方式容忍,劝慰自己要心宽大。
下场是无法和他沟通,牛角尖钻得越来越深,最后很消极的逃避开去,落得现在我四处游荡,还一个劲的纳闷自己为什么无法开怀的愚蠢处境。
“嗯,明白了。”想通了,于是抬起头绽出个很大的笑容,“凡事关己则乱,原来是这个滋味。”
他微笑,“小公子聪悟,一点就透。”
挑眉而笑,“阁下妙言,领教了。”起身爽快的作揖,“既然明白了,那我也该回去了,多谢阁下指点。”
大胡子一怔,目光扫向他前方的曹。
曹也不为难,起身抱拳,姿态大度,“小公子心清雅,日后定当侍侯明主。”
他在暗示我去抱他大腿求官?有趣的笑弯了眼,“明主可以由下属和百姓推举,忠义就得自身表现了,轻易换主,好听点叫弃暗投明,难听点就叫见利忘义或者忘嗯负义了。”举手在头上画个圈,“这么大顶帽子压下来,臣子,不好当哪。”
不管他们的脸色有点发绿,任的嘻嘻笑着摆手,“我走了。”
听见曹在背后吩咐:“元让,送小公子。”
有意思的微笑了,下楼付帐取行礼,英俊的男人送我一直无言到客栈门口。好笑的扬起了眉毛,利落翻身上了马,低头对他道:“太守气度非凡,敬佩了,请夏侯兄转告太守,日后我定会上门拜访。”
在他愕然得说不出话的表情下策马离去,心里是难掩的倾佩。曹是闻名的少年轻狂,竟然可以转变得如此豁达气度,不谈战场上的杀戮,光看他求才的姿态,就叫人暗自心服。
不过不干我的事啦,再佩服,也不可能跑去他手下当差。以前跟着董卓十几年,好歹也混到了个四品官,如今好不容易退休了,才不要轻易又回官场去累死累活。
又不是白痴。
现在唯一的目标是回长安,找让我思念的冤家,扑到他怀里去撒娇抱怨,把他给惹得毛毛的说不出话来,以作这段日子我不好受的报复,哈哈!
结果还没到洛阳,就听到了震惊的消息。
董卓的旧部李傕、樊稠、李蒙等十几万众合围长安城,吕布刺伤郭汜后,往中原方向撤走。
脑子轰然在瞬间炸掉,搞什么啊?担心又焦急,只能一路上边打探消息,边顺着吕布撤退的路线追去。
先奔到扬州的袁术处,然后发现不对,说袁术拒绝接受吕布入城,来不及恼火了,只能急匆匆的再次北上。抵达河内时,吕布不但不在这里,还让我很惊喜的看到城门边上贴着大大的通缉他的告示。
无言的盯着土黄砖墙上的宣纸水墨肖像画,嘴角抽搐,我说不出话,干笑着望向天空,上马走人。
这一回追到冀州,袁绍的地盘,人依旧不在这里,不过总算有了他的确切驻扎地点。
他带兵和袁绍跑到常山去砍张燕去了。
气喘吁吁的往常山赶的时候,运气超级好的在半路上就遇见了杀成一堆的混乱战场。
头痛的捂住脸呻吟,拜托,我要找人,他们堵在路上杀来杀去的存心不让我过去嘛!
翻着白眼等待了很久,仰望日头,未及晌午,战事正酣,看来我昨晚没睡觉赶路的决定是错误的,否则一觉之后再抵达这个地方,撕杀一定接近尾声,等不了多久就能顺利通行。
大概感觉到我的不耐烦,就连跨下的马儿也开始急噪的喷气原地反复走动起来。
安抚的拍拍马的脖子,不是很抱信心的安慰道:“人总是得吃饭的,再打也不会打到天黑去。”相信一顿早膳应该没那么厉害的能让他们撑到晚上,肚子还不咕咕叫。
马儿很不给面子的嘶笑一声。
叹气,认命了。“万一真打算缠斗到天黑,那也不是我的错。”昂起下巴闭眼感受风向,揪起缰绳,掉转,往来路上的树林里奔去。
进入树林深处,跃下马,找来些干柴,生起火。当火焰燃烧起来,拔出匕首,削下生长的树枝,连枝带叶的丢入旺盛摇曳的火苗中,黑烟顿起。
马连连喷气着后退。
“不成,你也得来。”揪住缰绳,硬是把它牵过来,和我一起站在下风处,让呛鼻的浓烟熏得全身都是烟火味。咳嗽的松开缰绳让马儿逃开,我蹲下身,抓起些灰烬,犹豫了很久,才干笑的合上双眼抹上脸及身上干净的衣服。
待我走向马的时候,它很干脆的扭开头去。
瞪它,“你不想跟我一样,就乖一点。”抓过缰绳,翻身上马,咳掉喉咙里的烟后,咧起个笑来,“牺牲了这么多,我会讨回来的。”
策马奔驰,靠近战场时,停下来,将地上尸体头上的黑布巾包到脑袋上,才义无返顾的冲入沙场中。
“主将在哪里?”我揪住个同样包黑头巾的骑兵,扯着嗓子就喊,企图盖过周围呐喊的嘶吼。“敌方派人烧了我们的大营,主公派我来命主将撤回增援!”
“什么?!”骑兵一脸惊骇,连忙和我四处张望,“我也不知道主将在哪里,你去那边找找,我往这边!”说着慌张一个个询问过去。
我则见一个黑头巾的,就吼一次找主将的理由,还得躲闪那些不长眼睛的箭矢及不知打哪里刺来长茅。大夏天的这么运动,很快就汗流浃背,不用袖子去抹汗,也知道自己的脸变得一定很恐怖。
空气中飘着浓郁的血腥和淡淡的燃烧烟味,撕杀纠缠的战场很快就出现黑头巾的一方骚动后撤,另一方则在莫名其妙中边追边砍。
整个战场缓慢的向右方移动,而我则拼命的往左边冲,很命大的毫发无伤的穿越过最后一名士兵,矗立在无人的旷野,回首展望蠕动远方的沙场,我得意洋洋的笑了。
看吧!挡我的路就是这种下场,兵荒马乱的一个个都去堵别人的路好了,我还得继续追人呢。掉转马头,奔走了不到半刻钟,停住。
好象哪里不对劲,张燕应该是黑山军的头目吧?刚才那群人的一方全部裹着黑头巾,是不是黑山军?如果是,那么与他们交战的……
……好象是吕布的人马哎……
干笑,抹了把脸上汗水交融的黑糊,只能又回头。
见鬼了,刚才忙着离开,我压没仔细看任何人,不会真的是吕布的队伍吧?
奔回原来的位置还不行,因为大队伍正在往东北方迁移,害我只能再追,看到远远的一条黑线,吐一口气,就算再不情愿,也还是重新跃入了刚刚闪避成功的战场。
呜,窜来窜去的找死,我到底是为什么啊我!
连躲带闪的先越过步兵的大刀乱砍范围,再左右闪避的闯入铜锤、长矛、长枪、长斧、钢鞭乱挥的骑兵阵仗,四处是血的喷洒和武器的挥舞摆动,到底我要找的人是不是在这里啊?
最后恼了,随便扯过个不戴黑头巾的骑兵就吼:“喂!你们的主将是谁?”
他瞪我,“你是自己人还要问我?”挥开我的手,杀开去。
瞪了好半天才发现他肩上披着的步料的颜色的暗红是人血,本色好象是黑色。“……该死,头巾不戴想混淆是非咩?!”
只能转头再去找另一个没头巾,衣衫也确定不是黑色的士兵,“喂!你们主将是谁?!”
“看锤!黑山狗贼!”怒吼加两柄大锤砸来是回答。
懊恼失控得纵马儿抬蹄就踹过去,“看准一点!我哪里是黑山军的啊!”
铜锣巨响忽然传来,黑头巾的全部哗啦撤走,迅速无比。
另一方则哄然而追,动作同样快速惊人。
一下子就只留下我一人一马的杵在尸体、旗帜、兵器乱摆的空地上,无言挑眉。
嘴角在抽搐,我很想仰天怒吼,却只能无语望天空。“算、了。”恨恨道:“算我倒霉!”转头就走,我怕多留下一秒钟,我会理智尽失的放火把周围的树林全部点燃了,把那些混战的士兵通通烤成猪。
满肚子的窝火在奔驰到一半时,更加旺盛。只因为从我后方冒出的队伍如流水般将我团团围住,还有人大吼:“黑山山贼军还有一个在这里,快抓啊!”
坐在马鞍上,我冷冷眯眼瞪向乱吼乱叫的那个白痴,他们近万人的队伍,包住我一只,还用得着喊这种口号?
熟悉的声音自喧哗中传来,“怎么回事?”
“高将军,有个黑山狗贼落单了,要不要砍了他,让弟兄们痛快一下?”
垂下眼睫,我缓慢绽出个微笑,慢吞吞的转过马头,看着骑兵们让出的过道中,策马过来的人,“谁想痛快一下?”
坐在马上的人一身血污尘土,在听到我的声音时,侧头看着身边士兵的脸飞快的往我这边转过来,木讷的面容顿时涌起无法掩饰的惊讶,“毁……”
“是你想砍我?”不理那个熊一般的男人,纵缰绳就往他身边建言的士兵而去。
周围的人刚要拦住我,就被高顺抬手挥开,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我,“是你么,毁公子?”同时骑马上前,将我的目标挡到他背后。
眯眼,我哼了一声,对于他庇护属下的动作,抬起下巴,“上一回,你砍我,我可以谅解你是为了服从命令,这一回,有人想砍我,你拿什么理由搪塞?”
很熟悉的尴尬涌上他的面孔,他试图解释,“他不知道是你,你的打扮……”
“我的打扮又怎么了?不是这样的打扮,你以为黑山军为什么混乱撤兵?切,不知好歹……”话说到一半,卡住,我直直的瞪住远方急驰而来的那个人,喉咙忽然哽出了。
“黑山军的撤兵是毁公子做的?”
高顺的惊讶和周围士兵的又惊又疑入不了我的眼,嘈杂瞬间消逝,众人全部消失,我眼里只剩下愈奔愈近的那个男人。
腾空奔跃的火红高大战马如火龙翻腾,它背上的男人更是出色夺目,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唐猊铠甲,狮蛮宝带,一柄方天画戢锋利刺目,整个人威风凛凛,浑身上下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气势,凶煞狂妄迎面而来,叫人莫不敬佩又畏惧的掩面躲避,无人敢正眼面对。
好不倾佩又好不得意,这样一个无人可比拟,鬼神皆为之叹息的男人哪!
深邃严酷的鹰眸闪过震惊,很快的变成热切的渴望,他纵马飞驰而过,在与我擦肩的刹那,低沉醇厚的嗓音若美酒溢出,“走。”
唇角上扬,香浓的甜自心底涌起,我扯动缰绳,呵斥一声,急速追随。
我的马儿哪里会追得上名马赤菟,他索将我抱到他身前同骑,飞跃奔驰。
尽管盔甲生硬得让我无法靠入他怀抱,可还是尽可能的揽住他的腰,我笑,在腾云驾雾的飞弛中,觉得好完整,过去数十天的空虚和不安,全部烟消云散,有的只剩下满满的幸福,和无尽的快乐。
急弛回营地,他不理士兵的沿路敬礼,直奔向一座大帐,自己利落跳下马后,展臂将我自马背上直接抱入帐内。
厚重的帐帘翻飞坠下,遮掩了外面所有的好奇目光,他将我放在软榻上,悍的甩掉盔甲丢开画戢后,紧紧搂住我,深吻扎扎实实的烙下来。
回抱住他的颈项,我笑着合上双眼,尽我所能的回应他的热情,在他缠绵的吻了很久后,转为轻咬我的脖子时,我偏头靠在他汗湿的宽肩上,气喘吁吁的笑得好满足。
“你跑到哪里去了。”他沙哑的低喃,直挺的鼻梁反复擦过我急切跳动的脉搏。
怕痒的躲开,笑着抬眼看向他,黝黑的深眸里的浓情让我叹息,“真想你。”凑上前去吻他的薄唇。
这回闪开的是他,跪坐在软榻上的他将我抱着跨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薄唇带笑,鹰眸里也闪烁着温柔的笑意,“不告而别,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是打算气死我么?”大掌抹过我的脸,张在我面前的掌心一片污黑。
我高高扬起眉毛,抬手用袖子胡乱擦了好几下脸,才皱了皱鼻子,“现在呢?”
“一身烟味。”他评价,后仰身子,稍微拉开我们粘在一起的距离,仔细的将我打量一番,探手将我脑袋上绑的肮脏黑头巾扯下来,“你没事干跑去黑山贼窝做什么?”最后,剑眉很严厉的拧起,“上战场也不穿战甲,你真是打算要气死我?”
他还真以为我加入黑山军了?我双手捧住他坚毅的下颌,笑眯眯的,“这全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为了要找他,我怎么会冒死在酣战的沙场中乱窜。
他挑眉展示不解,双臂环住我的腰身,缠得很紧。
嘻嘻的轻笑,侧脸刚要吻住他的时候——
帐帘被一把掀开,数人擅自穿越进入,为首的自帐外就开始大声道:“听闻温侯逮住名黑山军的大将,真是神威——”话还没说完就猛然终止,所有人僵硬的瞠目结舌,死死瞪住我和他暧昧纠缠的姿态上。
他眼里一闪而过杀意和暴怒。
而我则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幸灾乐祸的笑了,“恭喜,温侯的断袖之癖正式成立。”</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