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子一拍膝盖,笑道:“正是,姑娘也听说了?这陆姑娘原来是官宦人家出身,因着族亲远在家乡,家里败落了,她一个人带着弟弟住在京里,平日在家里织布,换些钱来供养弟弟读书,有人来说亲,她只道要抚养弟弟,众人听了都打了退堂鼓,她也不以为意。我家从前与她家就相识,她人品相貌都好,虽然现在穷困,却不肯轻易接受别人的钱财,难得问我借一次钱,必定按期归还。之前你爹帮她找了一家布店收她织的布,她十分感激,做了一件棉袍托我送给你爹,瞧着倒是有意的。我看这陆姑娘的年龄样貌,人品才干都配得上你爹,你爹要是娶了陆姑娘,以后日常起居,冷暖寒温都有她照顾,陆姑娘也终身有靠,岂不是两全其美?”
慧珠犹豫道:“这件事我得问问爹的意思”。
陈婆子笑道:“这是自然,依我说,你爹一个人着实太冷清了些,成家后有个女人作伴也是件好事。”
慧珠点头,又谢她想得周到,心里想着等爹回来问一问,再去侧面打听一番。
送走了陈婆子,慧珠又拿出了那件青绸棉袍,仔细瞧了瞧,虽然不是名贵衣料,但针脚做得十分精细,看得出很是用心。
没过多久,周进义就回来了,想来店铺的事情办得顺利,神情轻松不少,一身慧珠新做的孔雀蓝锦袍,显得精神抖擞,加上人到中年,沉稳从容,越发神采奕奕。
周进义到底是苦出身,爱惜慧珠为他新做的衣袍,一进屋,便换上了家常的半旧袍子,仔细地将那件孔雀蓝锦袍折起来放好,慧珠有些哭笑不得,说道:“爹,好好的衣服做什么不穿?以后还有新做的,不用舍不得。”
周进义笑道:“在家里穿旧衣服没什么,反正家里也没外人,最多邻居来串串门,没什么要紧的,到店铺里爹都是穿体面衣裳的,不会让外人小看。爹知道你孝顺,只是做衣服也费针线时间,不用经常给爹做衣裳,给怀远多做些,他做着官,应酬又多,以后外放出去,人生地不熟的,你也要好好照顾他。”
慧珠看她爹不知不觉地又在操心她的事,心内微微酸楚,连忙掩饰住,笑道:“是了,爹现在也不缺衣服,反正除了女儿,也有好邻居会给爹做。”说罢,眼睛瞄了瞄柜子上的弹墨包袱。
周进义摇手道:“别乱说,那是街坊的陆姑娘托隔壁陈婆子送来的,说是谢我帮她卖布,我那天推辞不掉,打算日后送回去,不巧这段时间太忙耽搁下来,这两天就送回去,街里街坊的帮些小忙也是应该的,用不着什么谢礼。”
慧珠认真了神情,说道:“爹,刚才陈婆子来过,说是与那陆姑娘是旧识,这个陆姑娘是官宦后人,因为抚养弟弟,耽误了花期,人最是能干精明的,爹与她同住一条街上,肯定也了解,现在人家有意,若是爹也愿意的话,女儿来帮你们操办,以后爹的日常生活也有人照顾。”
周进义连忙摆手道:“爹是平头百姓,又已一把年纪了,怎么配得上这种人家出来的姑娘,快别乱点鸳鸯谱了。”
慧珠道:“爹真是觉得配不上,还是不愿意?爹还是给我句实话吧。要说爹也不过四十出头,有房有产业的,哪里配不上陆姑娘?只要爹喜欢,我和大爷会把事情办妥,不让爹操一点心。”
周进义坐了下来,半晌后缓缓说道:“慧珠,你们不用担心爹,以前受穷的时候,爹带着你也挺过来了,现在日子富裕了,又买了仆佣照顾,已经是天上的日子了,你嫁了怀远,过得好,爹已经心满意足了,即使以后到了地下,见了你娘,也好交待了。”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与你娘从小一块儿在乡间长大,后来你娘不嫌我家徒四壁嫁给了我,陪着我一起捱穷,又生了你,要不是那时候爹无用挣不来银钱,哪里能让你娘这般辛苦操劳,年纪轻轻就去世?爹和你娘发过誓,绝不让你在后娘手下过活。何况现在爹自由自在惯了,那陆姑娘是个细致爱操心的,即使在一起也要生闲气,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姑娘了。”
慧珠品着这话,想来是她爹对娘情深义重,不愿续弦,而且陆姑娘太会管人,他也不愿意受拘束,于是点头道:“既然爹这么说,那我也没什么话说了”。</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