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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第九集 烟雨如丝 第八章 如鱼得水 沉舟破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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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毛就白画了一通。原有的样子就最衬姐姐的妩媚,现下刻意画得长了,那可不

适合姐姐,倒是雁儿的样子。」

帮着玉茏烟洗去眉墨,重新上妆,吴征一时晃神。

从前在成都吴府,与陆菲嫣同寝而起时也常陪着她上妆画眉,个中之风情旖

旎万千。只是当日并不曾有更多的珍惜,当做平常事,两人在一起便自自然然。

如今回想起来,自登途凉州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与爱侣画眉,间隔足有大半年的

日子了......

「拥美玉而不自珍,愚之极矣......」

「夫君说什么?」

吴征一时出神,正自暗下决心,将此前压在心头之事就此做了决断,再无回

旋余地。闻言笑道:「在想姐姐现下的样子,当真是昨夜洞房停红烛,待晓堂

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 深浅入时无?」

「啊......」玉茏烟深明声色音律,以诗词唱曲更是学了数年,一听便知吴征

话中取笑又亲近之意,不由涨红了脸,又羞又愠道:「谁人写的诗。好好的事情,

被他说得话中有话的样子。」

吴征忍不住又笑道:「杂书里看见的,这诗啊,原来可是哪来科考舞弊之用。

看姐姐现下的样子,实在合适极了。这一声娘喔,姐姐是想叫得叫,不想叫也得

叫。我娘那个人就爱这些,姐姐还是第一位,你若不叫,她定然不放过。所以,

姐姐委屈也好,千肯万肯也罢,这一声是跑不了的。反正也跑不了,索性今日就

把事儿办了,今后习惯成自然,也就不需再行更多纠结啦。」

吴征说得强硬,玉茏烟忽然愣了会神,倒未有郎君不够体贴的怨怼,向他认

真道:「姐姐明白了,娘爱这些,只因她太爱夫君,太爱她的儿子。」

「是了,就是如此。姐姐能明白就最好了,而且这一声娘出了口,为夫还有

话要好好地说一说!」

「嗯?是什么?」

「暂时保密,不是与姐姐,是与你那位刚相认的弟弟!这一回,我决计不让

他。」

吴府未曾宣扬,不少府中人都蒙在鼓里,不知多了位货真价实的女主人。可

天明后厅堂里却来了不少人。

没有大红的喜字,也未张灯结彩,简单得就像一场临时的拜会。不过韩克军

并不介意这些繁文缛节,只需奉茶,便算是过了个场。至于今后再补,那是能过

安稳日子后才说的事了。

吴征携着玉茏烟的手步入厅堂,只见中央一张梨花方桌,左右分坐了韩克军

与祝雅瞳,正含着宽慰又揶揄的笑等待。韩归雁这位未来内宅之主则借着视线的

遮挡,赶忙朝吴征眯了眯眼,气呼呼一脸吃味地鼓起了香腮。随即敛容正襟危坐

在祝雅瞳身边,含笑向玉茏烟点了点头。

仪式并不繁琐,吴征与玉茏烟跪地叩首叫了爹娘,又奉上了茶便了了事。莺

莺燕燕们自然聚在了一块,如陆菲嫣送了见面礼,说话却说得云山雾罩,如冷月

玦则大有些羡慕......吴征心头一松,毫不掩饰地带着脸上诡笑回头,先向着韩归

雁一扫,万分得意地走来。

韩归雁心头正有气!这人先前瞒着自己和玉妃娘娘勾搭在了一起,如今又玉

成好事,想来正志得意满。现下还敢如此嘚瑟,真真要气死个人!

「你好得意啦。」借着靠近的档儿,韩归雁悄无声息地探出手去,拈起吴征

腰间软肉拧了一拧才松开道:「每回都是偷偷摸摸,今后不许!」

「雁儿见谅,必不再会了。」吴征并非敷衍虚言,今后当真不会,也不需要。

「且饶你一回,我去与玉姐姐说话。」算起来,玉茏烟可是她的义姐,又有

韩铁衣这一层关系在,亲近一番大有必要。只是与吴征错身而过时,韩归雁不由

锋眉一皱。

不知道怎生一副火花碰撞声响起一般,吴征胸口里呛出一声冷笑,韩归雁听

得一清二楚。同时,原本在她身后的,今日始终有些心绪不佳的韩铁衣也起了身,

同样蹦出声笑来。韩归雁甚至不需回头,也知这一下堪称皮笑肉不笑之典范。

「小舅子早上好啊......」

「妹夫早......」

两只男人的大手啪地握在一起,顿时吸引了整座厅堂的注意力。不唯击掌声

太响各带着不俗的力道,也因这两声称呼实在扎耳。

离得最近的玉茏烟与韩归雁目瞪口呆,尤其韩归雁不忍卒睹,以掌掩去了看

着白痴的眼神,心中哭笑不得地再度大骂一句:「两个蠢货!」

祝雅瞳看得忍俊不禁。爱子与韩铁衣的争执自于盛国觐见张圣杰之时而起,

迁延至今,愈演愈烈,颇有水火不容之势,谁也不肯听谁的。祝雅瞳与韩归雁回

头求助的目光一碰,一同念及来到盛国后的旧事来。

暗中弃了江州的从龙之功,除了各族的宗亲家眷,兵不过韩家的私军,尚不

满万。借着大船一百,小船三百,载着只够支应五日之用的粮草,一大家子人犹

如丧家之犬于江州顺江而下,进入东方的盛国,向江陵郡进发。

过了险滩恶水之地,一行人便散了开来。陆氏,顾氏,杨氏等宗族上岸换马,

有些就留在当地郡治,有些从陆路前往紫陵城。吴征则领着昆仑派残存的两位师

姑与师弟妹们,仍聚在一起,由水路前行。亏得倪妙筠此前早与盛国联络停当,

一路上随行的盛国军马虽有监视之嫌,倒是让他们畅通无阻,免去了许许多多的

麻烦。

得脱险境,吴征松了一口气,忽然倒下就此大病了一场。倒不是身体有什么

问题,而是连遭打击,身心俱疲,此前实已每日都在心弦崩溃的边缘,这一放松

下来,难阻病魔入体。

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需两三日便又恢复如初,只是精神上颇见萎顿之处。

葬天江波澜壮阔,吴征常立于船头举目四顾,又茫然不发一言,微眯的双目里忽

闪着异样的光芒,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这一行水陆并进,直到在汉口遇见了费鸿曦。

老爷子先行前来,可谓给足了面子,不过吴征并未出迎。于情于理,他很想

见一见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模样。可如今他的身份已 不同,费鸿曦也不能决断他

的事情。吴征凝望着昆仑派师尊们的牌位,扫过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在车厢里等

待。

张圣杰几乎后脚就到,脚程跟得极紧。皇帝车驾距离半里之地主动停步,龙

袍凤冠的两位远远地下了车,不带随从步行前来,在费鸿曦身边停了步,先向祝

雅瞳点了点头道:「祝夫人久违了,圣杰实在想不到你们到了江州,便立马东行,

来得实在迟了,还请海涵。」

「陛下这般说话,可是折煞了妾身。」祝雅瞳躬身还礼道。

张圣杰环顾左右,他带来的大内侍卫远在半里 之外,吴征也早已摈退左右,

只留下容身的车驾。他正容道:「这里是清净之地无人打扰。这里也没有陛下,

只有张圣杰夫妻二人,望与吴兄一晤。」

「陛下稍待,小儿病体初愈,也未料到陛下忽然驾临,且容他稍作准备,以

免冲撞了圣驾。」

「圣杰等多久都不在意。」

祝雅瞳转身进了车驾,原本还想吴征或许还有犹豫,不想入内时只见吴征正

抚摸着胡浩与林瑞晨的牌位,低声道:「这世道太乱了,娘,雁儿,我们一同去

结束它!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他起身撩开车帘当先下车,领着祝雅瞳与韩归雁一同现身。

与张圣杰相隔五丈之地,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忽生许多感慨。不久之前,

一个是雄姿英发的少年大才,正平步青云。一个却是敌国质子,朝不保夕。两人

几次会面,吴征对张圣杰或鄙夷,或难以看透。可当他面对着传言中的盛国圣主

真正穿上了龙袍,在皇后的陪同下站在自家面前时,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圣主的

确有一国之君的气度与风采。

象征着权势的龙袍在他身上极为合身,年轻的帝王英俊而威严。可即便如此,

也已掩不去在长安质居之时练就的平易近人之气。这番气度不仅是这一份外在,

他只携皇后前来,虽有天下第一高手费鸿曦先行在此等候,一位帝皇能做到如此

地步,也足见心意之诚。

两人忽然一同笑了起来。张圣杰频频点头,吴征无奈摇头。这一次会面,甚

至可说是会师,并非天下大吉,而是两条可怜虫见了面,想找出一条抱团取暖,

能活过之后暴风骤雨的途经而已。即使风光已易,两人的危机都没有丁点解除。

「吴兄遣拙性大师护我归国,这一份心意铭刻于心。」

张圣杰的本事远比吴征想象的还要高,看他顺利归国,又一举登基,拙性想

必没起到多少作用。不过以此起头,亲近之意大生,吴征道:「陛下亦遣能人一

路相助,若无她相帮,此刻还不知前途何处。岂敢,岂敢。」

吴征的拘谨让张圣杰默了默,又抬手四顾道:「既是私下,吴征一定要与圣

杰这般见外么?」

「陛下始终是陛下。」吴征抬头直视张圣杰的目光道:「金銮殿还是私下里,

吴某都是见到了陛下。」

张圣杰定定地看着吴征,似乎有些失望。两边刚有些熟络的气氛又冷落下去,

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此刻,陪同张圣杰前来的皇后忽然轻笑了一声。

凤冠霞帔的后宫之主年岁不算幼小,看上去像是双 十年华出头,已有沉稳之

气。明眸皓齿,飞眉凤目,不仅美艳无端,举手投足间俱见闺秀风致。手足间更

隐有劲风呼啸,料想身上负有不凡的艺业。张圣杰 归来不久便一同完成了登基与

立后,可见此事筹备已久,这位女子从小小 年纪开始便被挑选出来,始终是皇后

的人选——甚至是唯一人选。

「妾身与表姐分别多年甚是想念,你们男人说话妾身也不懂,可否先去找表

姐叙旧?」皇后轻松道,似乎不是陪伴一国之君面见重要的客人,而是与自家普

通夫君会友,随意得很。

「吴兄若是不嫌弃,为夫自然无妨。」

吴征不解其意,正踌躇间,只听皇后道:「幼时与表姐最是要好,她待人家

最有耐心,肯陪着人玩耍,后来她去了天阴门就此难相见,望吴先生成全。」

「焉敢阻拦皇后娘娘。」吴征会心一笑,料想这位便是费家的嫡孙女费紫凝,

她的表姐自然是天阴门的倪妙筠。

费紫凝来了这一出,先前的拘谨便又松快了许多,张圣杰一如既往道:「吴

兄此来,一路艰辛我已尽知。昆仑之殇,朕感同身受,先望吴兄节哀。」

「谢陛下,昆仑根基已毁,不过人既在,昆仑便在。吴某虽恸 先师,更不敢

忘师长殷殷嘱托,为昆仑寻安身立命之地,刻不容缓。」

「吴兄想要哪里,只管开口,圣杰无所不允!」

「嗯?」吴征虽已从倪妙筠口中知晓张圣杰的招揽之心,且权衡利弊之后,

料想张圣杰不会生出对己方不利的想法。然而新登基的盛皇说出这样简洁干练,

又不容置疑的话来,还是让他大吃一惊。无所不允,若吴征说要盛国的皇宫做昆

仑派新的山门喔?

张圣杰的目光炯炯有神,凛然不可逼视的威严下,又有一股谦和有礼,处处

都透露着两个字——诚意。他以诚心待人,人自然以诚心待他。两边若话不投机,

才会惹出些胡言乱语来,若均是一条心思,吴征不会乱说,张圣杰提早夸下的也

就不会只是海口。

吴征沉声道:「陛下是否知道吴某的身份?是否知道究竟在做什么?会惹来

什么祸端?」

吴征是栾广江之子,燕国实打实的龙种,也是条孽龙。燕秦两国不能容他,

盛国本也一样。张圣杰以这般礼节,大张旗鼓地接纳了吴征来投,一旦吴征身份

曝光,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盛国几近附庸于燕国,栾楚廷也不会打算放过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届时伸

手讨要人头事属必然。盛国又哪里是燕国的对手?新登基的皇帝为国家稳定计,

只能交出吴征换取一时的安宁。如若不交,莫说燕军大兵压境的后果,便是朝野

中的动荡也压制不住——为了一个他国的皇子与敌国兵戎相见,没有这样的道理。

便是费,花两家联手压制,也无可奈何。

「都知晓了,不是近日才知,二 十年前种种迹象,便多少猜得到一些。年初

于凉州与吴兄相见时,祝夫人的所作所为更是证明了这一点。吴兄,圣杰已深思

熟虑,不是一时热血上头,圣杰说的话,不变,不改。」

「燕国大兵临于葬天江时,陛下如何应对?」

「首先要纠正吴兄一点,燕贼若大兵来犯,首因不会是吴兄!」张圣杰直了

直腰杆,道:「只会因为朕!」

「嗯?」吴征再度有些惊诧,隐隐然初次触摸到盛国皇家的想法与决心,暗

自心惊道:「陛下请指点。」

「无论吴兄来不来紫陵城,朕都不准备再听燕贼一句话,一个字。栾楚廷初

登大宝岂能容忍?吴兄,他要的不仅是你的人头,也要朕的人头!朕为其一,兄

为其二,朕为何要听他的?既不听他的,又何须要顾忌他的想法!」张圣杰豁地

起身,慨然道:「朕于长安城遍尝辛酸百态,归国当引领子民奋而自强,而非沉

湎安乐,以为盛国 世外桃源之地偏安一隅,久后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吴兄以

为然否!」

「那么敢问陛下,两国大军交锋,胜算如何?」

「盛国鱼米之乡,民皆富庶,从不缺军资。如今大军数量之多,不逊燕贼。」

张圣杰又在吴征对面坐下,诚恳道:「盛国不缺统兵之将,缺擅胜之将;不缺兵

丁,缺百战老兵。吴兄来盛国,圣杰心中之喜难以言表。诚心天日可鉴,吴兄莫

要犹疑!朕,不会退让半点,必与燕贼决一死战。如今天下三分,朕若败了,不

过再交出项上人头,盛国仍可暂时偏安一隅,天下少个张圣杰又有何妨?若侥幸

胜了,我盛国子民或有出头之日!」

「吴某是问陛下,胜算如何......」吴征默然半晌,老话重提,问道。

「独以盛国之力,一成,尚未必足。」张圣杰则哑然失笑,向吴征道:「吴

兄若还疑圣杰包藏祸害之心,可就太多虑了。」

吴征也终于笑了起来。互以对方为救命的稻草,实则合起来未必能成大事,

分,那是必死无疑而已。也直到此刻,吴征亲耳听见张圣杰以拳拳之心,道明死

战之念,才终于能确认这一趟东来盛国的抉择没有错。 普天之下,只有张圣杰还

能接纳吴府,接纳昆仑派。 普天之下,也只有这里才能给他一处安身之地。

那么他所要做的便只有一件事,让这处安身之地自始至终安然无恙下去。

「吴某愿效死命,他日事成,天下皆是陛下的。」吴征起身拱手,祝雅瞳与

韩归雁也一同起身。

张圣杰见此声势,大喜,即刻还礼,居然有些语无伦次道:「吴兄,这......

我......圣杰竟不知所言,真是,真是该罚,该罚!」

吴征愿意效命,祝雅瞳则是他身后势力最强的代表,祝家在盛国分毫未动,

此后燕盛之战时依然会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而韩归雁所代表的则是盛国最缺的

人才,能征善战之将与百战老兵。每一样都是盛国急需,每一样都完美地契合。

当吴征领着她们来,张圣杰由始至终都不曾掩饰对两人的渴望,如今更是大

喜过望道:「吴兄想要什么,请明言。」

「想要的不多。先要块地,选址待臣到了紫陵城,再选取山明水秀,官道四

通八达之处,臣以自家资财兴建一座昆仑大学......」说到这里吴征一时失语,摇

了摇头略显遗憾道:「兴建一座昆仑大学堂吧。」

大秦国世代忠良的昆仑派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可见想要在这个世道里长存

下去,从前的方法行不通。吴征的思维远超当世,既然执掌昆仑派大权,自然要

引入更为先进的理念,让昆仑派源远流长。

「就这么简单?」张圣杰狐疑道:「此事吴兄随时可以操办。那官职喔?要

什么?多少人?」

「咱们家上上下下,大都不出仕以免纠缠不清,沾惹麻烦。请陛下妥善安排

韩铁衣与韩铁雁两位将军为先。」吴征越说越是羞涩道:「至于吴某,就向陛下

讨要个祭酒即可,若是博士祭酒,更不敢负圣恩。余者暂时不必。」

「两位将军若肯领军,乃盛国之福,岂有不准?准了!准了!朕立刻着手准

备,下旨之前也会与两位将军商议,以两位的意见为准。」张圣杰连连搓手,又

向吴征怪异道:「吴兄,你这是要......昆仑大学堂祭酒?」

「嗯......」吴征连连点头,更加羞涩,心里居然颇有几分爽气。 记忆中的大

学校长啊,这得多大的学问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哪一位不是专业大拿,如今自

己也能坐一坐,怎能不爽?

「额......」张圣杰还是回不过神来,倒是颇为踌躇道:「昆仑大学堂祭酒,

圣杰一道旨意而已。只是博士么......咳咳,圣杰一人说了不算,得倪大学士说了

才算。」

看他骈指遥点倪妙筠与费紫凝处,吴征也抽了抽嘴角,有些打退堂鼓。真要

被大学士考上一考,过不了关不仅让这个祭酒的格调降了三分,更是大扫自家颜

面。

「那便先不着急了罢。陛下既有死战之心,还请莫要隐瞒,这一路回紫陵城

便请倾囊相告!」

「圣杰不敢有欺瞒。」张圣杰与吴征双掌相握,又将空着的一只手扣了上去,

殷切又大松一口气道:「盛国得吴兄,如鱼得水,更要感谢吴兄尚未入朝便献上

一份大礼,真是,真是,幸何如之。」

离开江州之时,吴征将几乎所有的军资都留了下来,这一番资助梁玉宇,

让他有了底气与成都相抗衡。虽说吴征对他不抱指望,也料得他久后必败,可大

秦国里自去兄弟阋墙,倒是为盛国解了西面之危。

「陛下所言不缺的军资,恐怕只是粮米吧?旁的喔?」

「额......吴兄所言极是,往年向燕国纳贡,以铁器为先。每年铸造的精铁百

不存一,军中刀枪剑戟无一不缺......圣杰今年不纳岁贡,已召集能工巧匠日夜无

休,望能赶得上。」

「无妨,这些臣有。陛下只要有兵,臣就有多少兵刃!」

「吴兄啊,圣杰该如何谢你?」

「臣就先要一处宅子吧,一大家子人的......」

「有,有......」

向紫陵城的路途不近,即使随着圣驾也行了将近十日。已回了皇宫门口,张

圣杰依然舍不得离去,扯着吴征的手瞪目道:「吴兄,此言非虚?」

「绝非虚言。只求陛下将这份名单整顿好,臣自会练出一支奇兵来。」

「我即刻就办!」张圣杰拉开一道长长的条幅,里面密密麻麻爬满了小楷,

如今又多了一行。

「陛下,已回了皇宫,言语万勿失礼。」

「吴兄放心。」张圣杰记录完毕抬起头来,怡然一笑道:「见什么人说什么,

乃是圣杰在长安城练出的第一份本事,便是睡着也错不了。吴兄既然坚持,圣杰

不好勉强。只是圣杰依前所言,私下里你我兄弟相称,这一点,圣杰也会坚持。」

得了皇帝的首肯,又得了权限,接下来便是打造这一支奇兵了。吴征并非兵

家高人,虽有 奇思妙想,真要成军便得赖韩门两兄妹之力。

韩铁衣听了吴征的构想,几乎与他一拍即合,当即以满腔热情投入到构建这

支军伍之中,与吴征配合得亲密无间。直到吴征提出要亲领这支奇兵征战沙场,

韩铁衣当即打住。

「为大将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 之外,岂有亲冒矢石者?不妥,也不

必。你这是担忧我练兵不成,瞧不起我!」韩铁衣连连摇头。

一开始吴征占据着上风,一只巧舌如簧,五花八门的歪理居然能说得百战之

将韩铁衣哑口无言,也算奇事一件。此后便急转直下,韩铁衣不管吴征说什么都

是一句:「旁的都成,只这一点你得听我这大舅哥的。妹夫,委屈了,委屈了。」

「你!」吴征气不打一处来,还从未有过在身份上被人压了一头,偏偏半句

话都辩驳不出来:「这法子是我想的,你不听我的,难道我还听你的?」

「好极!好计策!大舅哥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就请妹夫主掌全局,训军

一事就劳妹夫大架,您亲自来做,大舅哥我还有颇多事务繁忙,就不奉陪了......」

韩铁衣直接撕破了面皮,将韩归雁都给卖了出去,总之一句话, 不同意!也

莫要拿旁的东西来压我,你小子的身份还压不住!

吴征别无他法,只得暂时搁置争议,将旁的要事先行推进。只是这道训军的

难题无论如何绕不过去,找了韩归雁商议,英武的女将也是罕见服软道:「吴郎,

这事没有二哥不成。我家三兄妹各有所长,如大哥军威如虎,势如破竹,攻无不

克。我喔便擅长连脉结营,护城池不破。二哥 不同,他用兵常以奇峰突进,稳中

带险。吴郎和我学过兵法,是否还记得其中的道理?」

「记得。」吴征愁眉苦脸道:「三军战之以奇,则需令行禁止,军士上下一

心。能以奇兵致胜者,其治军之道必有独特之处。」

「那便是了。这事我还真帮不了吴郎。」韩归雁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地抚

着吴征的额头,道:「此军设立,人数虽只三百,然吴郎的 奇思妙想,前所未有。

翌日燕国来攻,此军至关重要,若无二哥亲自操演,难免有碍。届时一城之得失

关乎整个战局,万万马虎不得,此事非二哥莫属。二哥治军之能,可不是一句有

独特之处可以囊括,以我看来,天下难有匹敌者。吴郎这一支,这一支,哎,我

都不知怎么形容,乱七八糟的兵马,若想半年之内成军,非二哥不可!」

于是乎吴征只得断了旁的念头,还得回去求韩铁衣。两个人一说此事便是吵

吵嚷嚷,各自绝不退让半步,已成了吴府上下茶余饭后的谈资。

争论不休成了泼皮耍赖,韩铁衣的为将之道不拘一格,也把吴征的口头

给堵得死死的。不想世事变化如此无常,一朝醒来,小舅子成了大舅哥,妹夫成

了姐夫,吴征又下定了决心绝无余地,可把韩铁衣折腾得难受。

「我还不是你妹夫。」顶着韩归雁噬人的目光芒刺在背,吴征硬起头皮道:

「今日你再没理由推拒。实话与你说,你若还不答应,我便让你姐姐出面!呵呵,

姐弟刚刚相认,你不会就这么顶回去吧?」

韩铁衣左右为难,又恨得牙痒痒,把吴征的手掌捏得咯咯作响。他的武功在

韩家三子之冠,一身十一品的修为使发了力气,居然被吴征 云淡风轻,视若无物,

一时也是无可奈何。

「铁衣,罢了吧,还是听征儿的。」正僵局处,韩克军嘶哑着嗓音发话道:

「征儿若举主帅大将,固然也有一己之长,以他的擅长难竟全功。昔年你都知之

甚详,因何到了今日,你却改了主意?」

「哪!哪!你听听,爹爹发话了啊!说的句句在理,你就是强词夺理,现在

还敢嘴硬?」吴征闻言立刻大跳起来,手足舞蹈。

「哎。举一门上下皆为哀兵,主帅亲临阵前,后退无路,岂非绝地之战?」

韩铁衣不理吴征,垂首说出一番道理来。

「哀兵可用,绝地未必便绝。当是此时,断后路而一往无前,凶地到头,或

逢凶化吉。」

吴征听得精神越发振奋,呱噪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你懂不懂?你到

底懂不懂?」

韩铁衣落寞摇了摇头向府外走去几步,才道:「既然如此,你还愣着干什么?

今日不去选贤任能么?突击队吴队长?」

「哎,来了来了。」吴征这一下喜笑颜开,向家人告别后与韩铁衣勾肩搭背,

几乎是扯着他的领子向府外疾步而去。

府中家人仍为那句小舅子和妹夫回味无穷,时不时笑得前仰后合,将玉

茏烟羞成了大红脸。而祝雅瞳凝望着吴征的背影,一时有些恍惚。

与爱子离了山谷之后,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路径里。新的吴府与旧的吴府一

样,祝雅瞳又成了爱子的引路人,可深闺夜里,山谷中的旖旎往复不断地在梦里

重现。新的吴府渐渐安定,慢慢有了笑语,有了温馨,可爱子要做的事情还有很

多很多,无论是外,还是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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