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
重机枪哒哒哒哒哒震天价响,但一排士兵倒下去随即又有另一排补上,厚
厚成堆的尸体成了最好的沙包,济军士兵冲锋的距离较前一次更远、更深入。
「通知第一线这波冲锋停止就撤…」我观察战斗状况下令道。
「现在就撤吗?第一线还很稳呢!」李宗仁疑问道:「不急着撤吧?」
「水机枪这样打也很快就会过热,加上阵地前济军死伤愈来愈多,会妨碍
机枪射击效果」我解释道:「撤到第二线,济军下一梯次冲锋时前后距离会拉
得更长、队型会更凌乱、速度会更慢。」
我续道:「通令下去,距离不到米以内第二线阵地不准开枪,无论
轻机枪还是步枪都不准开枪。」
「是!」李德邻道:「传令下去,距离不到米以内第二线阵地不准
开枪,无论轻机枪还是步枪都不准开枪!」
济军这次延宕了一个多小时才发动第三波攻势。战法还是一成不变,他们
并没有试着去找我军阵地的弱点,而是重複朝着同一段阵线发动正面攻击。
济军第三梯次在军号昂然旋律中冲锋出发,当越过成叠尸体却没有听到重
机枪响声时他们似乎有点讶异,明显看得出他们犹豫的样子。济军兵士们手忙
脚乱地跨过、爬过高低绊进入空无一人的壕沟,迟疑了约5分钟时间才以
排为单位三五十人一群爬出壕沟继续向前推进。
看着济军官兵在低绊中抬高脚步踯躅前进,我下令道:「空炸,四群,
準备好放!」
观测士带着手下迅速计算射击诸元发出射击命令。
迫砲弹在空中绽放出朵朵狰狞的炸花,士兵们一圈圈倒下,倖存者不知该
进还是退,也不知该继续站着还是该趴下。
济军陆续进入了我军第一线壕沟,后续部队绕过成堆受害者蹑手蹑脚地在
高低绊间找路线前进。
「转移射击目标!目标第一线阵地前方高低绊间,空炸,拐群,準备
好放!」我下达屠杀缓慢移动目标命令。
朵朵弹花在铁丝障碍上方绽放,弹片如雨点般洒向挣扎通过铁丝的人
群。前方冲向第二线阵地的士兵们趁着砲火转移急忙后退,约三分之一的济军
正进退两难地杵在第一线壕沟前方,卡在铁刺间进退不得的人们只能无奈地吸
入生命中最后一口空气。
望远镜中细碎不可见的弹片在空中四处飞扬,唯一能得知他们存在的方法
就是看到四周的士兵倒下。迫击砲弹头中炸药与弹壳比例恰到好处,微细的弹
片切断了神经也切开了血管,缺少大片弹片的结果也让断手断脚四处飞扬的场
景减少许多。人群一群群蹲下、倒下,但地面上却见不到血流成河。
「德邻兄要麻烦您了!」我转头朝李宗仁道:「请贵营于么拐洞洞前进入
胡椒场伏击阵地,以红绿黄黄红信号弹为号,攻击目标白沙镇,以截断敌军退
路、全歼敌军为目标;消灭敌人有生战力后转向河流西岸警戒,没有后续命令
不得渡河追击,务必于明日天明前完成轻扫战场工作!」
「报告是!」李宗仁行举手礼应道。
济军挣扎地又进行了三梯次冲锋,在最后一趟发起冲锋前终于见到远方推
来三门野砲,聊胜于无地朝我军阵地开了几砲后士兵鼓足余勇爬出壕沟发起冲
锋,但还是无奈地在我军第二线阵地前成为练枪的靶子,一个又一个被铁丝
困住的男人在枪口下成为冤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迫击砲弹一发发在失去勇气退却的士兵头顶炸开,只
有少数几个或许是祖上积德的能全身而退第一线壕沟。
济军似乎有些动摇,但随即在后方督战队威胁下到壕沟。济军领导干部
们试着发起小规模冲锋,但还是在铁丝前被逐退。
「您看他们这样还打得下去吗?」战场上沉寂了约一小时,常耀东问道。
「龙济光也不是吃白饭长大的,如果一支人的部队也吃不掉,他
以后就没戏唱了…」我道。
望远镜中济军似乎发现只有当接近到一定距离时我方才会开枪,开始蹑手
蹑脚摸出战壕,或蹲或爬地朝我阵地前进。
眼见约有千余名济军已摸至铁丝前缘,胆大的正探头深脑地四处观望,
常耀东又忍不住问道:「下令开砲吗?」
我看看手錶──刚过下午四点──推算一下部队弹药存量道:「没经验的
部队是把敌人拒绝在阵地外,有经验的部队是将敌人歼灭于阵地中,通令下去
这次要等到敌人爬过铁丝后才准开枪,没爬过铁丝站起来前不准开枪。让
他们进来点,愈靠近愈好!」
「是!」常耀东应道。
「还有一定要沉着,先丢手榴弹,不要急着开枪!」我补充道。打仗打得
不只是人员组织、战术战法,更多时候士比后勤、比补给、比装备、比弹药,
更要比钱。因为接受了不少法国、德国的铁丝生产订单,这次我们出门时铁
丝携带的数量特别足够,第二线阵地壕沟前方2公尺、公尺、
8公尺处分别拉了三道障碍不说,在7到5公尺间还做了一片深2公
尺的低绊。第二线阵地的壕沟与铁丝间有将近5公尺空间,正是发扬
手榴弹威力最好距离。「让他们陷在铁丝与阵地之间,要退也退不了。」
「明白!」常耀东迅速接通电话通令各连。李德邻将第一营的步兵与机枪
都带走了,现在仅能靠常耀东手上的兄来守住阵线。常耀东营虽然大部分是
第一次上战场,但今天表现得相当沉着,面对济军逼近都能谨守射击纪律,不
贪功、不滥射,相当难得。
等待已久的攻击行动终于在四点四十分左右展开。
号角响起,敌军向前突击冲刺,伴随着怒吼与尖叫声。一群灰黑色人群以
极快速度移动,他们的攻击队型非常紧密,就这个年代的中国军队而言是超乎
平常的紧密。他们相準了我军前三道铁丝障碍间故意留下的通道,几乎肩并
肩地挤成一团涌入到最厚一层低绊前。人们快速卧倒、趴下、匍匐前进。
「稳着点…稳着点…不要紧张…」我朝常耀东令道。
「稳着点!再稳着点!」常耀东朝话筒高声喝令道:「听我命令!听我命
令!」
匍匐前进的士兵像一条条巨大的黑色蚯蚓,在低绊下不断蠕动、扭曲、
变形…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就是现在!开火!」我高声喝令道。
旁边等待已久的传令兵高举右臂,【碰】的一声白色信号弹冲向天际。密
密麻麻如黄昏蚊群般的小黑点突然从阵地壕沟中飞起,数发手榴弹在低绊
前爆炸几乎形成一道完整的云墙,一时间怒吼、尖叫、枪砲声大作。
所有武器纷纷开火,机枪哒哒作响,子弹响着弓弦般的声音漫天飞舞。
密集的血肉之躯在现代化火力前如玻璃般脆弱,迫砲弹在空中洒下弹雨、
火箭推进榴弹钻入人群中爆开、手榴弹乒乒乓乓地收拾勉强爬出铁丝的倖存
者,中弹的士兵以极不自然的姿势倒卧在地上死去,挥手的军官被机枪弹钉死
在铁丝上彷彿昆虫标本,每一声爆炸都可见到更多的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
怒吼、尖叫、枪砲声不断……。
我军坚决地守着阵地,间或有一两个逃出火海的济军冲到壕沟前,也被
兄们用刺刀收拾。
亮晃晃的刺刀拔出身体时是如此地真实,无声的望远镜画面中似乎可听到
动脉血喷出时勃勃的声音。
黑色的怒涛逐渐缓慢下来,少数还能动的黑影开始转头向远方移动,我军
干部高喊的【停止射击】口令连山顶上的我们都清晰可闻,坚定的观测士仍不
断报出延伸射击座标,要将每个想逃走的济军士兵一一命。
「打了几群了?」我看看手錶问道。四点五十八分──短短不到2分钟
时间这地球上又消失了上千条生命……。
「报告!打了29群!」计算兵报道。
「通知迫击砲停止射击!」我令道:「传令兵!」
「有~~!」
「信号弹五发!红~绿~黄~黄~红~!準备好待命发射!」
「报告是!」传令兵们迅速备便信号弹高声喊道:「信号弹五发!红~绿
~黄~黄~红~!好!」
我举起手腕盯着錶面秒针数道:「七秒!~六秒!~五秒!~四!~三!
~二!~一!~放!」
碰!~碰!~碰!~碰!~碰!五发信号弹缓缓滑过接近终昏的天空,发
出啪啦啪啦的燃烧声……。
沉闷的等待一秒一秒过去,信号弹燃烧的火药味夹杂浓重的血腥味不断飘
入指挥所……。
终于,在遥远的天际线上浮起三颗白色的芒星……。
「要冲出去吗?」常耀东询道。
「等等,不急…」我答道:「敌人现在还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等
李德邻得手、敌人开始动摇,再追击也不迟。」
远方响起微弱的枪声,不一会阵阵低沉的爆炸声如雷鸣般传来。
「呵呵,看来是打上了…」我朝常耀东道:「济军没有电话机,传令兵从
白沙镇那边跑步过来最快也要二三十分钟,叫兄们沉住气!」
「是!」常耀东答应道。
天色渐渐转暗,白沙镇方向枪砲声从稀疏到浓密,慢慢又淡了下来,最后
只剩零零星星枪响。
「济军指挥所位置定出来了没有?」我昂声问道。
「报告!甲两四洞!」观测士道。
「何以见得?」我故意质问道。
「报告!甲两四栋独立家屋门口有卫兵二员,一旁小树林内有军马约2
匹,并有士兵看守」观测士道:「而且两分钟前有两人从白沙镇方向沿道路跑
步而来,经独立家屋门口卫兵指引进入家屋,所以推测该独立家屋为敌军指挥
所。」
「贵官计画如何处置?」我问观测士道。
他似乎被我说的【贵官】两字吓到,一时意会不过来,停了半晌道:「报
告!砲兵营砲一连、砲二连,座标甲两四洞,榴弹,三群!」
我暗忖──两连各四个砲排、共6门砲,三群48发应该够了──道:
「同意!準备好放!」
「各连注意!座标甲两四洞,榴弹,三群,準备好放!」观测士转向话务
士道。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各砲排迅速应射击指令。砲弹
安静地在空中画着弧线,几秒后在目标【独立家屋】炸出一朵朵香菇般尘云。
小树林颓倒了,马匹成了一团团猩红的肉块;马伕与卫兵不见了,只见到一摊
摊鲜血与破碎的制服。一枚砲弹炸开了独立家屋屋顶,不到两秒钟另一枚砲弹
接着钻入炸翻了土墙。
看不到的弹片四处纷飞,交叉着、嘶吼着要夺取四週围人们的性命。
尘埃落定,良久终于看到破散成土堆的屋中出现晃动人影。三四个倖存的
小兵挣扎地在瓦砾堆中翻找,拖出一具身着华服的粗壮躯体,接着牵来马匹将
该受伤的壮硕男子抬上马俯趴鞍上慌忙离开。
「您看是不是打到龙济光了?」常耀东向我询道:「是否再追击几砲做个
了断?」
「嗯…是不是龙济光不知道,但不救别人先救他,肯定是个重要人物,先
把他交给李德邻的人去收拾…」我持续紧盯着望远镜道:「观测士!变换座标
预备火力追击,位置--我军第一线壕沟至蟾蜍岭间,滚动弹幕,计算完成后
报好!」
观测士带领小组迅速作业,数分钟后高声报好。
白沙镇方向枪砲声持续不停,渐渐暗下的天色中隐约可见火光沖天。
「现在动手吗?」常耀东请示道。
「再等等……。」
暮色中传令兵模样的人影匆忙来,聚集第一线壕沟中的济军开始三三两
两爬出壕沟向后跑,起初干部们还努力嚐试阻止,但不一会就如洪水决堤般全
线崩溃。
「好,耀东,接下来交给你指挥!」我从望远镜退开道:「追击实施以白
沙镇至河流一线为界,没有我进一步命令不准渡河,战场清扫时要特别注意伤
兵收容与尸体掩埋。」
「报告是!」常耀东答道,立即率领幕僚草拟追击和清扫战场的作战命
令。
【待 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