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也是一动,罗丽这丫头对筱葵的了解可是相当深入的,既然小雨把那
些日记本都藏到了这里,她是不是也知情呢?斟酌片刻后,我说道:「孙栾雨
嗯,你也见过吧?」
这什么废话。
果然,小罗扑哧一乐,但马上又起脸来,声音低沉地说道:「是啊,我可
是在门口欢迎你们的呢。」
我摸摸鼻子:「你其实早就认识她了吧?」
小罗再度沉默片刻:「你又知道了什么?」
我起身看向她,小罗的眼睛略有些闪烁,我拍拍她肩膀道:「她应该在
这里存了不少盒子对吧?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果然,小罗的眼神再度闪烁了一下,犹豫片刻,她说道:「你了解到什么程
度了?」
果然,这孩子确实清楚太多的秘密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我也不禁脑洞大开,要是换做黑帮或间谍组织的话,小罗
这种人可就太危险了。
「我看了一部分日记,但还没看完,小罗,我现在就想直接知道,我在日本
疗养院的结果是什么?」
老实说,是我不敢看。
我多少能猜到结果。
毕竟结果已经摆在这里了。
我实在不敢看小雨是怎么记述当时的情况。
当我忘记了她的存在,忘记了她对我多年如一日的体贴照顾,忘记了她牺牲
掉人生中最美好时光来陪伴我的事情,转而爱上她的姐姐
「啊,疼!」
小罗的声音唤我的精力,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用力捏着她的肩膀。
「抱歉。」
揉了揉肩膀,小罗没有责怪我,而是动挽上我的腰,将脑袋靠上我的肩膀
。
「你真想知道?」
听到她沉默半晌后幽幽的话语,我的心就像被一双大手拧成麻花般剧痛。
感觉到我点头,她轻叹一口气。
「你忘了她。」
我的心勐地颤动了。
「或者说,你从来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当你第一次从床上醒来时知道二
傻子这种人吧,你就是这种状态。」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都都」
听到小罗迟疑了,我赶紧问道:「怎么样?」
停顿片刻,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道:「一言两语是说不明,当我和叶总
去探望的时候,她那种精神状态就像是」
越见她犹豫,我就越是着急,但也只能任由她磨蹭着,手掌紧攥成拳。
「就像是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吧,那个当年十六七岁的女孩,把之前四五年
的人生献给照顾一位植物人。再在之后的两三年里,照顾一个二傻子」
「但就算这样,看到你的身体一日日健康起来,她也就像人生目标被一步步
实现一样,每天都过得那么的开心。尤其是当你这家伙也不知又犯了什么病,成
天把自己当个军人,成天绕着疗养院跑圈、锻炼身体的时候」
「然后」
突然间开口,我的声音浑浊、沙哑得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
小罗再度沉默了,在用那种毫无起伏的机械语调说完一席话后,她也张不开
嘴了。
我们都是静静沉默着。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太残酷了。
想必小罗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最后,在沉默了许久后,她还是缓缓张嘴了。
「她病倒了。」
「当时是直接昏倒的,疗养院的藤村护士专门把她安排在那张你一直躺着的
床上,然后就立刻发高烧了。当时烧得很厉害,高烧三次差点死掉,低烧持续了
一个月,清醒的时候,除了感谢一下藤村外,就没怎么动说过话,只是一直望
着窗外。」
「痊愈后,她就没有理由再留在日本了,所以就国了。叶总不敢见她,家
里安排她嫁给你,但当时也没着急,所以她又来了,然后一直在那家疗养
院住到着。直到几个月前实在拖不过了才国,用意外结识的方式和你恋爱
。」
小罗语速飞快地把话说完了,然后迫不及待地闭嘴了。
我的泪水已经流满了面颊。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
小罗为我拿来面巾纸,但沾湿了三张也没擦完,我余光注意到小罗的眼圈也
是红的,只是她没在意自己。
直到泪水终于流干后,我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必然哽咽,先起身给自己灌了一
大杯水。
直到喝了三大杯后,我才终于长叹出一口气,但泪水却又开始流了,怎么也
止不住。
我没在和小罗说什么,重新来到那座衣柜里,打开暗门走入小屋,深吸一口
气,借着昏暗的灯光,我打开了最后一个盒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文稿,而是一张照片。
那是从窗口向外拍摄的一张照片,夕阳下的山头空地上,一个二十岁出头的
青年正在慢跑。
第二张是他做仰卧起坐的照片。
对着空气连格斗的照片。
然后是室内照片,在病床上,一个面目可憎的傻瓜正傻笑着,成天沉浸在自
己幻想的世界里,丝毫没理会正给他拍照的身边人。
如此又三张照片,都是这溷蛋的单独写真。
拍照人从未亮相过。
然后就是大量的素描,是对刚才那几张照片的多次临摹,技术特别超高,东
京艺术大学的研究生都未必能达到。
不是单纯技巧的别,艺术是需要注入灵魂的,而这几张素描,显然被注入
了画师全部的灵魂。
但我却那么想撕了它们。
赶紧把画放原位,因为泪水已经滴到手背上了,别弄坏了。
走出衣柜的时候,小罗就站在眼前:「你有什么打算?」
我径直找了张椅子坐下,对她问道:「你是筱葵的人,对吧?」
小罗点头:「所以我恳求你不要感情用事,大家都是处于各自立场各行其事
。虽然对于外界来说,这其中很多事都是违法的,都是该一棒打死的,但你身为
局中人,应该更深入地剖析问题。」
我点头道:「我知道,不过我目前记忆也没有彻底恢复,我想知道,当初
我是怎么住院的?」
「一场车祸。」
小罗沉默片刻说道:「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不用想太多,只是当时撞到你的
是装载化学用品的大型车。汽车侧翻后造成气体泄漏,你没被当场毒死都算老天
保佑。」
我的大脑又稍微有点疼,一道道模煳的画面不时闪过我的大脑。
雨夜的天空阴暗无比,明亮的黄光从马路对面亮起,淋湿的身体,悲伤的心
情,幻灯片般的场景轮换让我有种眩晕的冲动。
「你还好吧?」
小罗攥住我的手,我再度揉揉额头,甩甩脑袋:「没事,那么丫头,具体事
情头再说吧,我要先趟家,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说着,我立刻起身准备走出房间,身后传来小罗的声音:「昊明!」
娇小的脚丫踏在地摊上,罗丽从身后抱住了我。
「你怎么了?」
罗丽松开了手,但马上又搂住我的腰:「昊明,你就不能抱抱我吗?」
我深深叹了口气,转身来搂住小罗的腰,然后带着她重新到床沿坐下。
小罗立刻依偎到我怀里,脑袋靠上我的肩头。
她的身材真是太娇小了,我低头看去,就像是搂着自己才上初中的小妹妹一
样。
我和她均是沉默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临近正午时分的阳光洒入屋内,
我多少有些睁不开眼,性就闭了起来。
再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在我怀里蠕动了一下。
「谢谢。」
起了身来,她低着头,叫我看不清表情:「昊明,你是个好男人。」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再拍了拍她肩膀:「好好跟着你叶总,那么多年的
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还有什么是挺不了的?」
说完,也没再看罗丽是什么表情,我附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即走出屋
去。
汽车飞速行驶在返程的路上,我首先给筱葵拨去一个电话,她正好是忙完上
午的工作在午休。
然后,我打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你现在周围有人吗?」
最近有几日没给父亲挂电话了,当他的声音此刻响起时,我的心情却味参
杂。
「没有人啊,有什么事?」
我沉默瞬间,开口道:「有段时间没再家看看了,筱葵这两天有工作,你
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明天上午给你带一些。」
「哦!那太好了,吃的要不你就捎几只烤乳鸽吧,多带几只啊,你妈最
近正好有点馋了。对了,筱葵最近忙什么呢?」
「就是工作呗,她今天上午就和人会晤去了,乱七八糟的交和各种生
意。」
父亲略微沉默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当我喂喂了两次后才开口:「小明
啊,东茂那里的工作应该也有你一份子吧?我知道成功了,但谈判过程中有没有
什么意外?筱葵只是简单地告诉了我结果,我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呢。」
我再度沉默了,但凡换做几个月前,我绝不会胡思乱想些什么,但此时却今
非昔比,父亲的每一句话都足以让我遐想万千。
虽然他未必真的往某些方向遐想,但我却很难做到。
胡乱和父亲应付几句后,我实在失去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趣。
也许明天可以和他好好谈谈,但我现在实在没那个心思。
车轮滚滚,其实今日本是上班的时间,但谁还有精力在乎那个。
当时间临近下午时,一个电话都没拨过,我自行到了小中。
电梯缓缓上行,我的心就像被塞满了铅块、重水,却又能高亢有力地跳动着
。
看着楼梯层数不断增加,前后不过十数秒时间,我已经连续三次长叹。
叮的一声,将我从思绪中唤醒。
敲了敲门,等了一等,不过里面却没什么声音。
我取出钥匙拧开了门。
刚一进屋,伴随着抽油烟机隆隆的声音,属于小雨最拿手的菜肴的香味飘到
了我的鼻腔中。
在进屋关门的同时,满腹心事的我才堪堪想起来,是啊,现在也该吃午饭了
。
敲门声没听见,但应该是听到了进屋关门的声音吧,一个苗条的倩影窜到了
客厅里。
小雨穿着一条米色的连衣裙,雪白脚丫套着Hello-Kitty的拖鞋
,腰上围着一条围裙,手里拿着锅铲。
看到我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突然来了,她当然惊讶地愣住了。
一朵白云飘动,一缕午后的阳光恰好洒入客厅。
看到她白嫩的脸蛋被骄阳照得明艳,忽然间,我心头滚滚的压抑化作无限柔
情。
「老婆,我来了。」
愣神之后,小雨向我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欢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