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听别?人夸他有天赋。
长久相处下来,她带他看遍了世间的风景,身上留下的伤,也渐渐好了。
“喂,小道长,我?要走了。”
骤然听见这消息的宫流徵有些失落。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日?后……我?该怎么寻你??”
“名字?”魑魅微微一愣,“我?没有名字。不过……我?如?今的样貌,倒是可以让你?知道。”
她说着,牵起他的手,而后一手握着他的手指,自额发?游走至眉眼,再至鼻峰。
往下轻抚过柔软的唇时,他猛地将手收了回去。
“怎么?这就知道了?”魑魅调笑道。
“你?明明,明明可以让我?用别?的方式瞧见。”他耳朵红得近似滴血。
“可我?就喜欢这样的方式啊。”
她懒懒笑着,
“小道长,你?还要不要看?”
他没答应,也没拒绝。
于是,她继续握住他的手指,自尖尖的下巴开始,划过修长的脖颈。
再往后的画面太过旖旎,江陵到底是一只未经人事?的狐狸,不知道人类这么多繁复的举动,究竟是何?意图。
喜欢的话,为何?不干脆一点?
但?稍微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这不是他该看的东西。
他干脆地闭了眼睛,无视了两人间的暧昧气?息。
画外,宫流徵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江陵拉出?来。
青玉画笔是魑魅赠他的法宝,落笔便可搭建出?画中主角的记忆。
而只有这时,他才可以短暂地在脑海中看见与现实一般无二的场景。
他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在她的陪伴下,从她的记忆之?中看遍了世间最美的风景。
他是画的唯一操纵者。
他若是此时将江陵自画中捞出?,那么画中的场景,便会再次回到故事?开始的起点,他也再不能继续感受到活色生香的……她。
不过,在画卷之?中,他看见江陵自觉回避,稍稍放了放心。
江道友当真是个君子。
画卷中的故事?快进到魑魅突然不辞而别?的那天。
他依着记忆中的模样,找遍了绝音谷,也不见她的踪迹。
他却不敢放弃找寻。
他在山中踉跄前行,跌下过高?低不一的台阶,磕破过膝盖与手肘,浸过满是碎石的浅潭。
日?复一日?,直至真的确信,她并没有被?谷中人抓去,而是安然无恙地离开了这里。
他这才放下心来。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日?的寻找,让他摸透了绝音谷的每一寸土地,自此之?后,行动也利索了许多。
可他每每试图落笔画她的时候,想起那一日?指尖的触感,总是始终不敢轻易下笔。
他自觉画不出?她的三?分风采。
宫流徵逐渐接受了她的出?现仿佛只是一场老天恩赐的幻梦,梦醒了,他依旧需要忍受着谷主爹爹的哀叹,和背后众人的嘲笑。
只是这回,他们的嘲笑换了个方式。
“绝音谷的少谷主不会弹琴,只会画画,画得再鬼斧工又能如?何??终究继承不了谷主的衣钵。”
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要不按照众人期冀的活法,活在这世间,纵然你?自己?觉得快活,在旁人眼里,也是大逆不道的废物一个。
于是,他不再逼着自己?学那难听的琴,而是开始学会忽视身边的声音。
只在心中回想着她那时的话——
“想不到,你?还蛮有绘画天赋的嘛。”
就这样,他心平气?和地渡过一日?又一日?,把?这个秘密埋在了心里。
宫流徵万万没想到,此生竟还能再见到她。
啊,也不是“见到”,他看不见。
那日?,父亲和谷中众人压回来一只大妖,他听见众弟子压着那大妖去了锁妖阵,而父亲则将一颗宝石状的东西,收进了密匣之?中。
隐约间,他听见那大妖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