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后知后觉,脊背倒塌成废墟。
“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该硬气点,尹怀韫想,她该尖锐地质问他,兴许事情还有赢面,可惜她总揣着无用的善良,怪不得破绽百出。
钟回晚个子高挑,肤色健康,五官大而舒展,成日剪着短发,架着一副大框眼镜,她应该有专门训练过男生的仪态和行为特点,虽有人开过小女生的玩笑,仗着她四两拨千斤,倒也没人当真。
除了尹怀韫。
他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大部分时间,只有他俩。即使她用心脏病史的病历推掉了任何体育相关的活动,他也很难不注意到,她没喉结,她偶尔露馅的声音,她每次洗澡都偷偷摸摸,她床边每个月轻微的血腥味,她有和大部分男性无关的习惯……
她是个女生,他很早知道。
她该清楚她绝瞒不住他,但尹怀韫没有戳破,他时常安慰自己对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比如她手指劳作留的茧,和那些低声下气的哀求。
……
——和,他不想多管闲事。白以周高高在上,梁数狗腿,他需要一个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搭子,朋友,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总之他的大学要有伴,才不会让他被排斥在圈子外。他是群居动物。
舍友最容易混熟,他舍友只剩下钟回晚。
大一的第一个月,他还跟同学吐槽过他的新舍友矫情做作,人小事多,后来吐槽悄无声息,他刻意在某一个早上叫醒了快迟到的舍友,并帮她带了早餐。
从那以后,他们关系开始变好,钟回晚不擅长同时也在躲避宿舍外的男生,当然男生也不会上赶着找她,尹怀韫抛橄榄枝,她欣然接受。
他看起来脾气又好,及至后来,钟回晚越发依赖他。
不,更合适的说法,她喜欢他。
尹怀韫想起夏季阳光和喧嚣充斥的篮球场,早先是他填补青春的爱好场所,后面渐渐出现她的影子,她永远在看台,永远会带水,她的眼睛又大又圆,像是黑曜石里蓄了一汪水涔涔的清泉,泉水深处被艳阳反射出了白色的纯粹的光晕,光晕焦点是他——软绵绵地觑他一眼,又掩耳盗铃地移开。
想不注意都难,她这样招人。
来得多了,被同行的伙伴勾肩搭背地调侃他们黏糊:“你小子不会是死基佬吧,好这口啊,恶心。”
他不否认,学钟回晚笑眯眯:“这不好嘛,一看我就在上面。”
钟回晚在旁边露出震惊又嫌弃的表情,谣言不攻自破。
而喜欢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有点晚,但尹怀韫也——没有戳破。
他无法解释原因,只能转移话题:“你到底怎么了?”
钟回晚却盯着他的眉眼,他原本是她短暂青春里的一点微光,她现在隐约觉得对方知道她不会宣之于口的秘密,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变成这样。
他逃避,无所谓,她有的是问题。
“我现在脱光,”她问,“你要跟我上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