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萧逸鸿这十年一心为民,入朝的五年时间,向皇上上书过的利民举措粗算就不下百件,最终落到实处的政策大大小小的也十之八九,现在举国上下,萧逸鸿所到之处无不得到人民的拥护爱戴,这也是为何他虽作为罪臣之后,却能稳居首辅职位的原由。
脚步继续前行,越往里走难民收容所的全貌渐渐展现在三人眼前。
这里原本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听闻此处本是前朝一名富商的外宅,后来大兴建国之后,因为地处偏僻,大兴皇室将其划拨给太医院作为收治疫病患者之用,由于近年来大兴国运昌盛,并无疫病发生,该处也因此荒废,此次应潘太傅之意,才又将此处划拨给了难民作为暂居。
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霜,此处早已年久失修,院中杂草丛生,房屋也已经相当破旧不堪,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因为难民人数众多,屋子中早已堆积不下,现在就连院子中都横竖躺了不少难民,他们只是铺了一些到处搜集来的杂草,就躺在上面,衣不蔽体,身边还有一两只蝇虫环绕,一阵微风拂过,一股馊臭腐蚀的味道迎面袭来。
宁星玥即便已经用双手捂住口鼻,依旧逃不开这股恶臭透过指尖的缝隙,趁机钻入鼻腔。
霎时,胃中翻涌多时的液体终是从宁星玥口中喷薄而出。
吐了半晌,才终是得以休停。
宁星玥吐完之后,双手掩面羞愧难当,蹲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
萧逸鸿快步上前,俯身蹲下,从怀中掏出手帕,一手捧起宁星玥吐过之后有些苍白的脸颊,一手小心翼翼拭去她唇边残留的污渍。
收拾妥当之后,萧逸鸿拧着眉,声音中透着些许紧张:“身体有无大碍?”
宁星玥怔怔望着萧逸鸿手中沾染了污迹的手帕,回想起萧逸鸿素来有爱洁之症,他常年出入之处都会命侍女每日擦拭两次以上。
想到这,宁星玥向后撤了两步,不小心绊倒地上的乱石,几近跌倒之际。
萧逸鸿一手伸到了宁星玥身后,正当他要揽上她手臂之时。
宁星玥双手撑地恢复了平衡,见萧逸鸿扑了过来,她双手卯足了劲直接将他向后推了个踉跄,他人也险些跌坐在地。
“本宫无碍,不劳萧大人费心。”
萧逸鸿顺势起身,握着手帕的手依旧悬在空中,顿了顿,他面色平静,将帕子叠起来收回怀中,而后慢条斯理地掸了掸刚刚蹲下时褶皱的衣角:
“无碍便好。”
经过方才的插曲之后,三人继续在难民收容院查勘一番,此处的情况比他们来时预计的更为窘困,此处哪里是收容所,称之为人间炼狱都不足为过。
三人对了对目光,准备退到收容院外部,再另做打算。
正当宁星玥准备跨过正门的门槛之际,一阵冷风传堂呼啸而过,部分灌入她的脖颈,使得她背脊突生凉意。
宁星玥下意识身体向外衣里缩了缩,双手护住自己的双肩,适逢她正要继续先行之时,登时一阵冰凉攀上了她裸露在外的脚踝,像无数的蛇蝎顺势而上,她止不住大吼一声。
“啊!!!”
宁星玥紧闭双眼,只觉脚踝的“蛇蝎”现下只是缠着自己的脚踝,但并无想象中的撕咬疼痛之感袭来。
随后,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拍了拍的她的肩,浑厚苍劲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睁眼看看。”
念在脚边的确实无疼痛,宁星玥心中暗道,或许只是枯草,方才都是自己在吓自己。
她终于放下戒心,低头一瞧。
是一只指甲中陷着泥垢,手背上布满深深浅浅的干涸沟壑的手抓住了宁星玥的小腿。
刹那间,宁星玥只觉眼前一黑,脚底如踏着棉花,向后一躺直接失去了知觉。
当宁星玥再醒来之时,天边已泛起青色。
目光呆滞地望着顶上那个已经对穿的屋顶,身下垫着的是她从小最喜欢的蚕丝软被,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耳边响起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公主,您可总算醒了,刚刚萧大人派人来传话的时候,说您昏倒了,奴婢心中不知有多害怕……”
翠竹年纪虽小,却总有一种年老嬷嬷才有的唠叨本事。
宁星玥被翠竹念得耳朵都要起茧了,本欲抬手捂住翠竹的嘴,转身对上床边伏着的一个黑色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脑袋上的头发被剪刀铰得乱七八糟,参差不齐。
“公主,这个小孩是谁家的,从奴婢到这里她就坚持要守在你的窗边,怎么赶都赶不走。”
宁星玥迷惑摇摇头,“不知。”
忽而,小脑袋迷迷糊糊地甩了甩凌乱的头发,转过来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好的盯着宁星玥。
“姐姐,大哥哥让豆豆一定要跟你说对不起。”
“哥哥?”
“嗯嗯,就是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大哥哥。”
宁星玥顺着小姑娘指甲中藏满泥垢、皮肤乌黑的食指看了过去。
她指的不是别人,正是在院子里忙忙碌碌的萧逸鸿。
“你说他?”
“是的,姐姐,豆豆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是奶奶生病了,特别特别难受,豆豆记得姐姐是先前在大街上给我银两的大好人,想着姐姐一定有办法帮奶奶,所以一着急就抓了姐姐的脚,吓到姐姐了,真的对不起。”
说着说着,小姑娘瘪着嘴,眼角一滴滚烫的泪水顺势滑落。
宁星玥掏出怀中的帕子,心疼地拂去小姑娘眼角的泪水,“没事的,姐姐不怪你,是不是那个哥哥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