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为首之人, 宁星玥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刘理。
明月殿内的灯笼被依次点亮,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院子, 恍如白昼。
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慢慢清晰。
宁星玥心下道:“不好!”
“砰砰砰——”
还未等宁星玥反应过来,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迫切的敲门声。
伴随着刘理焦急的声音,“公……宁姑娘,我是刘理, 有要事求见!”
闻声, 宁星玥跟齐彦递了个眼色, 齐彦立马便会意的点点头, 长腿迈了两三下就躲进了宁星玥床榻的侧边的祥云纹漆画木制屏风之后。
见此,宁星玥也从地上慢慢起身,掸了掸膝上的尘土, 抻了抻衣服上的褶皱,不紧不慢地坐到了与床榻相反方向的贵妃塌之上。
就在此时,屋外再次传来刘理焦急的声音,“宁姑娘,您在吗?”
宁星玥再次抬眼看向屏风, 见齐彦已经躲藏妥当,这才悠悠开口回了句, “世态炎凉,如今这明月殿大家都是想来就来, 想走就走。”
门外之人并未就此反驳, 声音闷闷地说了句:“宁姑娘, 事出紧急,多有得罪,请多担待!”
话音刚落,就听见“吱呀”一声,大门被人从外推开。
门外,刘理身后跟在四个侍卫,他表情凝重的望着宁星玥,踌躇半晌,俯身跟宁星玥作了个揖,面露难色,“宁姑娘,劳烦您跟我走一趟。”
说完,刘理做了个请的手势。
宁星玥倚在榻上并未动弹,她睨着眼前之人,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袖,平静地问:“究竟为了何事?”
刘理被宁星玥盯得脸上一白,低下头不敢再与她对视,怯怯解释道:“皇上殿中有事,想请宁姑娘走一趟。”
听到这里,宁星玥轻笑一声,“这么快,他便忍不住要治我的罪了?”
刘理不置可否,伏身便跪在地上,朝着宁星玥的方向磕了个响头。
正当宁星玥疑惑之际,只见刘理朝着身后招了招手,几个嬷嬷打扮的老妪七手八脚地将宁星玥从贵妃榻上抱起,送到了门外的肩舆之上。
宁星玥刚刚坐上肩舆,四名挑夫没有半分停留,直接就朝着皇帝寝宫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宁星玥都在忧心自己走了之后,齐彦会不会被刘理发现。
好在,很快她便发现刘理和他带来的四名侍卫皆跟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看到这她不禁舒了口气。
挑夫脚程飞快,一盏茶的功夫,肩舆已停在了皇帝寝宫的门口。
望着这熟悉的大门,宁星玥的心中不免升起一抹惆怅。
就在几天前,这里本还是住着裕儿,可如今,裕儿尸身不知在何处,而她却被禁锢在这宫闱之中,无法去寻他。
另一边,刘理气喘吁吁赶来,他快步上了台阶,蹑手蹑脚地推开寝殿的大门。
金碧辉煌的寝宫里只有一盏孤独的灯火,无依无靠,随风飘摇。
昏暗的灯光,明明灭灭的影子映在龙榻上的萧逸鸿的脸上,他纤长的睫毛轻轻微颤,在他苍白的面颊上投上一片灰暗的阴影。
萧逸鸿睡眠很轻,可现在门口明明有声音响起,但他却置若罔闻,没有半分动作。
刘理似是看懂了宁星玥的疑惑,声音有些疲惫道:
“皇上先前不知在哪里受了刀伤流了好多血,虽然请了马太医看了也开了药,但我刚刚喂他药的时候,喂进去的不一会都被他全部吐了出来,任凭我们想了无数的办法,统统不管用。先前,他半梦半醒间,一直唤着您的名字,所以属下斗胆想请您帮忙喂一下药,或许皇上听见您的声音,愿意将这药咽下去……”
话没说完,刘理声音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他哽咽了几下,便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宁星玥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萧逸鸿的床边。
看着这张煞白的面容,她仿佛置身于十年前的那晚。
那日,宁星玥亲自从狱中将人接出来,将他安置在那时宁星玥专门为他挑选府宅。
头几日,都是宁星玥没日没夜的亲自照顾。
当第一次见到萧逸鸿褪去褴褛的狱服露出浑身数不尽的伤口时,宁星玥心疼得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那时,她一边强忍着眼泪,一边仔细地为萧逸鸿给他身上每一处因为极刑留下的创口上药。
其中有一段时间,萧逸鸿一直高热不退,意识模糊之际,他紧紧攥住宁星玥的手,瘪着嘴,声音呜咽着说:“别走,我怕。”
那是宁星玥第一次被男人略带薄茧的手掌握住,他指尖温度冰凉,但传到宁星玥心中却是暖的。
而现在再次见到这个模样的萧逸鸿时,宁星玥的心早已被恨全然占据,再也没有了暖意。
正当宁星玥发呆之际,刘理已经端上一碗汤药站在她的身侧。
刘理将药碗搁在了床头的矮几之上,带着些恳求的语气:“宁姑娘,求您了!希望您不要恨我们陛下,这些都不是他的本……”
就在刘理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床榻上的人应该是被梦魇住了,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
他用自己的双手抱住自己单薄的肩头,口中喃喃道:“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