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宁星玥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 在喉头淡淡“嗯”了一声, 便起身在翠竹的掺扶下两人缓缓走向明月殿的大门。
正当前脚要迈出大门之时,宁星玥脚下的动作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只要之事,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翠竹扶住自己的手,“有个东西我忘记将它放下,我去去就来。”
语毕,宁星玥便转身回到寝宫之中,行至桌案边, 她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
是一把特制的锁。
这锁便是宁星玥去水云谷时那位锁匠交给她的,它跟萧逸鸿匣子上的锁是一对。
先前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他, 久而久之都已经忘记身边还有这么件器物。要不是昨日与翠竹收拾东西的时候,偶然瞧见, 宁星玥方才想起这茬, 如今她要走了, 这锁留在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带在身边也嫌碍眼,那便就留在这宫中,就让它跟这十年的往事,一起尘封于此。
东西放妥之后,宁星玥重新回到翠竹的身边,两人一起乘上马车,朝着宫门处前行。
齐彦自打天蒙蒙亮便来到宫门前守着了,一直到太阳行至头顶宁星玥依旧没有出现。
从起初的期待,渐渐磨成了焦急,但齐彦一直未派人去催宁星玥,因为他是清楚宁星玥的秉性的,只要她认定的事,一定会兑现诺言的,或许只是路上有何事耽搁了。这么想着,他觉得等待的时间也没有起初那般漫长了。
为了体现对今日的重视,齐彦穿了北国皇帝只有在重大仪式才会穿的吉服。
北国的吉服与大兴的不同,北国的是墨青色圆领大襟直身式长袍,间饰着九只白虎,另还伴有五彩祥云,配色淡雅高贵又不失庄重热烈。
这衣服虽然穿着好看,但只有穿的人知道,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站在这灼灼烈日之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
汩汩热汗从齐彦的鬓角淌下,没入他白色的立领之中。
身上的黏腻并未让齐彦面露半分难色,他稳稳骑在马背之上,双目牢牢锁定禁闭的宫门。
又过了一会儿,朱红的大门内,隐约传来齐整的马蹄声。
齐彦直起了身子,眼中满是期待的眸色。
马蹄声渐近,终于沉重的宫门被四个宫人缓缓开启,宁星玥所乘的车队款款出现在宫门之后。
齐彦双手握住缰绳,双脚轻夹了一下马肚,身下的坐骑稳步朝着宁星玥所乘的马车而去。
“公主,那咱们现在出发了?”
男人从马上伏下身,声音清亮且温柔,不大不小正好传入宁星玥所乘的马车之中。
宁星玥闻声从车内撩起车帘,浅浅露出了一个微笑,朝着齐彦颔首,“陛下,随时都可出发。”
忽而,齐彦发现宁星玥的眸光越过自己,落在了身后的某处顿了顿,他循着目光转过头去。
是刘理。
瞬间,齐彦收敛起眼角的笑意,看向刘理的目光利如刀剑。
随后,齐彦又抬眼看向宫门之内。
两堵高耸的宫墙之间,一条宽阔的大路空空荡荡。
齐彦凝了半晌,转头望了望毒辣的太阳,一脸为难地对着宁星玥道:“今日正是入伏,他愿意跟便跟着,这么大热的天跟我们走这一路,怕也是要遭些罪。”
说完,齐彦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翻身从马上下来,一个跃步便钻入了宁星玥的马车。
齐彦进了马车,全然不顾宁星玥的惊讶之色,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之上,轻轻呼了口气,“嘘!”
宁星玥瞪大了眼睛,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唇静静等着齐彦接下来要说的话。
齐彦一脸秘地朝宁星玥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宁星玥睁着圆圆的眼睛,木那地朝齐彦又挪进了一点。不远处,翠竹羞红着脸,迅速转过头去。
齐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日我去禀告和亲之事,当时萧逸鸿以送亲的名义,说会派人护送你我直至到达北国,看来刘理便是他派来的和亲大使吧。”
宁星玥一脸无所谓的努了努嘴,冷哼了一声,“呵,我看护送是假,担心我跑了才是真吧!不过既然我已经答应与你离开,自是下定了决心,自然不会随意违背,给你带来任何的麻烦。”
听到此话,齐彦一脸满意地点点头。
一队北国的马车,步伐齐整,大摇大摆地穿城而过。
排头的是两位身高九尺,体重达三百斤,美髯齐腰,形容非常彪悍的北国将领。车队高大威严的气势震得附近的行人都纷纷退避三舍。
周围多嘴好事的婶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开始小声议论着:
“听说了吗,这个是北国新继位皇帝的车队,那辆马车里坐的是宁星玥!”
“宁星玥?!就是前朝的那个嚣张跋扈的长公主吗?”
“是啊,是啊,你看这一灭国,就有邻国的皇帝来接走,此前还表现出一副非皇上不可的样子,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为了缠着男人为自己稳住权势罢了!”
“啧啧啧,这女人……”
接话的妇人话音刚起,只瞧见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亮光,之后便听见“啊、啊”两声惊呼。
热闹的街市登时噤了声,刚刚还一脸鄙夷议论着宁星玥的妇人,此时身子还立在原地,头颅却齐齐搬了家。
须臾间,“噗通”几声之后,那几具孤零零的无头尸身轰然倒地,滚烫的鲜血喷薄而出,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瞬间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一条鲜艳的长河。
静默半晌之后,有人突然高呼:“北国皇帝杀人了、北国皇帝杀人了!”
霎那间,惊恐的城民抱头到处乱窜,场面一度混乱到无法控制。
这时,齐彦从马车内掀起车帘,气定闲的站在马车之上,目光阴鸷地扫过遍地凌乱的情形,洪亮威严的声音穿透整条喧闹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