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会儿,那个八面玲珑的投资人起身离开了。
谢棠今天心情不错,于是准备再给自己倒一点儿酒。
这时,一个男声从她的旁边响起——
“谢棠,我没想过你会走这样的路。”
谢棠握着酒瓶的手一顿,转头去看,说话的人是陆钧。
陆钧这个人酒量不好,就像他不擅长在酒桌上讨好投资人一样不好,此时,头顶的水晶灯折射下刺目的光,可以清晰的看见陆钧那张尚算白皙的脸有点泛红,好像是喝多了。
谢棠想这倒也是,就陆钧这闷葫芦的性子,如果不是喝多了,他怎么可能说出这么长的一串话。
可他是个醉鬼,也不代表谢棠不会与醉鬼计较,她听陆钧话中有异,眯着眼睛回视他,问:“什么路?”
陆钧像是把一些话在心中别很久了,见她眼锐利,那股闷气像是找到了出口。
他回望那双漂亮的眼睛,低低的说:“我原本以为你与我是一样的。”
只说了这短短一句话,陆钧的眼就开始发飘,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他是个极其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当他第一次看见《晚春》的时候,他比周围许多欣赏这个片子的人都要激动。
他觉得这部手法粗糙但是内核细腻动人的片子是他的知己,背后的创作者更是与他的灵魂产生了共鸣。
时隔这么多年,他没想过自己还能与这个人遇见。
陆钧是个内敛的人,可他不得不承认,他只一瞬,就被谢棠给吸引了。
没人能不被她吸引吧。
他以为她是他的灵魂伴侣。
却不想,那只是一个开始,一个给了他假象的开始。
陆钧看着她的眼带上了失望:“可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
谢棠很直白也很认真:“赚钱啊。”
她说:“我知道现在的观众想看什么,爱看什么,我拍大家爱看的东西,做我想做的事,还能赚钱,不然我还能是在做什么呢?”
她不傻,她听懂了陆钧的意思。
她早就知道,陆钧是一个很纯粹的人,甚至有时候纯粹得偏执、不讨喜。
许多人都称赞过她有灵气,但她清楚的知道,她是一个活在世俗中的人。
陆钧这话的意思就是她该走与他一样的路,不要浪费自己的才华。
可她偏偏觉得,她现在也并没有浪费自己的才华。
陆钧看不上的三俗快节奏电视剧,也很难拍的好么。
所以她并不羞愧也不内疚,她很理直气壮。
就是赚钱,怎么啦。
陆钧张了张嘴,没有再说出半个字来。
因为孤僻的性格再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吃过无数亏的他清楚的知道,不想赚钱的他才是那个异类。
“对不起,”他的声音带上了沙哑,“我喝多了,你别放在心上。”
谢棠笑眯眯的说:“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当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跟陆钧闹翻,毕竟这人真的很有才华,他前途无量。
陆钧转身走了,谢棠也终于能够拿起一旁的酒瓶,再给自己到一杯酒了。
她就是庸俗,她就是有很多的野心与欲望,她并不纯粹,可那又怎么样呢?
从始至终,她就没在乎过别人会如何看她。
*
秦宴按照约定的时间等在会所的门口,他在办公室坐了一整天,这会儿车子停在外面,他便打开车门,打算下车走走,活动一下双腿。
结果刚下了车,就看见一个很眼熟的人从大门口慢慢走了出来。
陈悦铭一直都是个优雅矜贵的公子哥——哪怕现在,他松散的披着那件西装款款走出大门的模样,都有昔日风光时的影子。
他一边往前走,伸手招着出租车,一边揉着自己因为近来饮酒过多而抽痛的头。
灯火余光间,他瞥见了路边那高挑的人影,手下动作一顿,已经打开了出租车门的手松开,拍上车门,任由那辆车子慢慢从眼前开走。
陈悦铭朝秦宴走了过来。
随着他的走近,街边路灯的光一点一点将他的影子拉长,长影又被黑夜的阴影一点点吞没,将人也一点点吞没。
陈悦铭的眼十分复杂。
他终于见到秦宴了,但是这个时候,再见到这个男人一点用都没有了。
这个男人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