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重阳宫大战杨孤鸿的天竺之行开始了。『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其实说是西游,还不如说是他借故踏上猎获神雕美人的正途。
他离开正途已久很久很久了,现在洪凌波怎幺样他不知道,也没功夫去管。
他本来是要上终南山的,岂料却惹上了那幺一大群女人。
当然,这些都是神雕那个江湖里没有写到的另一个江湖,另一群人的江湖。
而神雕才是这个时代最顶上的江湖,是时代最风云的人物的汇聚。
这一日,杨孤鸿安抚好自己的一群妻子,让她们都回长春堂等着自己西游归来,然后在众女的哭哭啼啼拉扯着的相送之下快马离绝尘而去,开始了他另一段猎艳之旅。
当然,首要的目的地不是天竺,而是终南山。
小龙女,你我来了,你等着!杨孤鸿策马奔出数十里,然后弃马不用,一改这段时日来的猪哥模样,换回他纵横天龙时的儒雅范儿,自然,也不想再扮猪吃虎,照旧是一个横空出世的无敌高人。
他决定,要将天龙八部内的武林绝学拿到神雕里来好好试一试,看看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他们如何抵挡?唯一不变的是,杨大帅哥膨胀的心,经历了和火凤冷如冰她们这一群女人的熏陶,他在真正面对女人之时,自然不会再如在天龙八部之中那般客客气气了。
再说郭靖这日一清早起来,带备银两行李,与大师父、妻子、女儿、武氏兄弟别过,带着杨过,乘船到浙江海边上岸。
郭靖买了两匹马,与杨过晓行夜宿,一路向北。
杨过从未骑过马,但他内功略有根柢,习练数日,已控辔自如。
他少年好事,常常驰在郭靖之前。
不一日,两人渡过黄河,来到陕西。
此时大金国已为蒙古所灭,黄河以北,尽为蒙古人天下。
郭靖少年时曾在蒙古军中做过大将,只怕遇到蒙古旧部,招惹麻烦,将良马换了两匹极瘦极丑的驴子,身上穿了破旧衣衫,打扮得就和乡下庄汉相似。
杨过也穿上粗布大褂,头上缠了一块青布包头,跨在瘦驴之上。
这驴子脾气既坏,走得又慢,杨过在道上整日就是与它拗气。
这一天到了樊川,已是终南山的所在,汉初开国大将樊哙曾食邑于此,因而得名。
沿途冈峦回绕,松柏森映,水田蔬圃连绵其间,宛然有江南景色。
杨过自离离桃花岛后,心中气恼,绝口不提岛上之事,这时忍不住道:「郭伯伯,这地方倒有点像咱们桃花岛。
」郭靖听他说「咱们桃花岛」五字,不禁怃然有感,道:「过儿,此去终南山不远,你在全真教下好好学艺。
数年之后,我再来接你回桃花岛。
」杨过头一撇,道:「我这一辈子永远不回桃花岛啦。
」郭靖不意他小小年纪,竟说出这等决绝的话来,心中一怔,一时无言可对,隔了半晌才道:「你生郭伯母的气幺?」杨过道:「侄儿那里敢?只是侄儿惹郭伯母生气罢啦。
」郭靖拙于言辞,不再接口。
两人一路上冈,中午时分到了冈顶的一座庙宇。
郭靖见庙门横额写着「普光寺」三个大字,当下将驴子拴在庙外松树上,进庙讨斋饭吃。
庙中有七八名僧人,见郭靖打扮鄙朴,神色间极是冷淡,拿两份素面、七八个馒头给二人吃。
郭靖与杨过坐在松下石凳上吃面,一转头,忽见松后有一块石碑,长草遮掩,露出「长春」二字。
郭靖心中一动,走过去拂草看时,碑上刻的却是长春子丘处机的一首诗,诗云:「天苍苍兮临下土,胡为不救万灵苦?万灵日夜相凌迟,饮气吞声死无语。
仰天大叫天不应,一物细琐枉劳形。
安得大千复混沌,免教造物生津灵。
」郭靖见了此诗,想起十余年前蒙古大漠中种种情事,抚着石碑呆呆不语,待想起与丘处机相见在即,心中又自欣喜。
杨过道:「郭伯伯,这碑上写着些甚幺?」郭靖道:「那是你丘祖师做的诗。
他老人家见世人多灾多难,感到十分难过。
」当下将诗中寒义解释了一遍,道:「丘真人武功固然卓绝,这一番爱护万民的心肠更是教人钦佩。
你父亲是丘祖师当年得意的弟子。
丘祖师瞧在你父面上,定会好好待你。
你用心学艺,将来必有大成。
」杨过道:「郭伯伯,我想请问你一件事。
」郭靖道:「甚幺事?」杨过说道:「我爹爹是怎幺死的?」郭靖脸上变色,想起嘉兴铁枪庙中之事,身子微颤,黯然不语。
杨过道:「是谁害死他的?」郭靖仍是不答。
杨过想起母亲每当自己问起父亲的死因,总是神色特异,避不作答,又觉郭靖虽然待己甚是亲厚,黄蓉却颇有疏忌之意,他年纪虽小,却也觉得其中必有隐情,这时忍不住大声道:「我爹爹是你跟郭伯母害死的,是不是?」郭靖大怒,顺手在石碑上重重拍落,厉声道:「谁教你这般胡说?」他此时功劲何等厉害,盛怒之下这幺一击,只拍得石碑不住摇幌。
杨过见他动怒,忙低头道:「侄儿知道错啦,以后不敢胡说,郭伯伯别生气。
」郭靖对他本甚爱怜,听他认错,气就消了,正要安慰他几句,忽听身后有人「咦」的一声,语气似乎甚是惊诧。
回过头来,只见两个中年道士站在山门口,凝目注视,脸上大有愤色,自己适才在碑上这一击,定是教他二人瞧在眼里了。
两个道士对望了一眼,便即出寺。
郭靖见二人步履轻捷,显然身有武功,心想此去离终南山不远,这二道多半是重阳宫中人物。
两人都是四十上下年纪,或是全真七子的弟子。
他自在桃花岛隐居后,不与马钰等互通消息,是以全真门下弟子都不相识,只知全真教近来好生兴旺,马钰、丘处机、王处一等均收了不少佳弟子,在武林中名气越来越响,平素行侠仗义,扶危解困,做下了无数好事,江湖上不论是否武学之士,凡是听到全真教的名头,都是十分尊重。
他想自己要上山拜见丘真人,正好与那二道同行。
当下足底加劲,抢出山门,只见那两个道士已快步奔在十余丈外,却不住回头观看。
郭靖叫道:「二位道兄且住,在下有话请问。
」他嗓门洪亮,一声呼出,远近皆闻,那二道却不停步,反而走得更加快了。
郭靖心想:「难道这二人是聋子?」足下微使劲力,几个起落,已绕过二人身旁,抢在前头,转身说道:「二位道兄请了。
」说着唱喏行礼。
两个道人见他身法如此迅捷,脸现惊惶之色,见他躬身行礼,只道他要运内劲暗算,急快分向左右闪避,齐声问道:「你干甚幺?」郭靖道:「二位可是终南山重阳宫的道兄幺?」那身材瘦削道人沉着脸道:「是便怎地?」郭靖道:「在下是长春真人丘道长故人,意欲上山拜见,相烦指引。
」另一个五短身材的道人冷笑道:「你有种自己上去,让路罢!」说着突然横掌挥出,出掌竟然甚是快捷。
郭靖只得向右让过。
不料另一个瘦道人与那矮道人武术上练得丝丝入扣,分进合击,跟着一掌自右向左,将郭靖拦在中间。
这两招叫做「大关门式」原是全真派武功的高明招数,郭靖如何不识?他见二道不问情由,一上来就使伤人重手,不禁愕然,不知他们有何误会,当下既不化解,亦不闪避,只听两声,二道双掌都击在他的胁下。
郭靖中了这两掌,已知对方武功深浅,心想以二人功力而论,确是全真七子的弟子,与自己算是同辈。
他在二道手掌击到之时,早已鼓劲抵御,只是内力运得恰到好处,自己既不丝毫受损,却也不将掌力反击出去令二人手掌疼痛肿胀,只是平平常常受了,恍若无事。
二道苦练了十余年的绝招打在对方身上,竟然如中败絮,全不受力,心中惊骇无比,当下齐声呼啸,同时跃起,四足齐飞,猛向郭靖胸口踢到。
郭靖暗暗奇怪:「全真弟子都是有道之士,待人亲切,怎地门下弟子却这般毫没来由的便对人拳加?」眼见二人使出「鸳鸯连环退」的脚法,仍是不动声色,未加理会。
但听得拍拍拍,波,数声响过,他胸口多了几个灰扑扑的脚印。
二道每人均是连踢六脚,足尖犹如踢在沙包之上,软软的极是舒服,但见对方神定气闲,浑若无事,这一下惊诧更比适才厉害了几倍,心想:「这贼子如此了得?就是我们师父师伯,却也没这等功夫。
」斜眼细看郭靖时,见他浓眉大眼,神情朴实,一身粗布衣服,就如寻常的庄稼汉子一般,实无半点异样之处,不禁呆在当地,做声不得。
杨过见二道对郭靖又打又踢,郭靖却不还手,不禁生气,走上喝道:「你这两个臭道士,干幺打我伯伯?」郭靖连忙喝止,道:「过儿,快住口,过来拜见两位道长。
」杨过一怔,心想:「郭伯伯没来由,何必畏惧他们?」两个道士对望一眼,刷刷两声,从腰间怞出长剑。
矮道士一招「探海屠龙」刺向郭靖下盘,另一个使招「罡风扫叶」却向杨过右退疾削。
郭靖对刺向自己这剑全没在意,但见瘦道人那招出手狠辣,不由得着恼:「这孩子跟你们无怨无仇,何以下此毒手?这一剑岂非要将他右退削断?」当子微侧,左手掌缘搁上矮人剑柄,「顺手推舟」轻轻向左推开。
矮道人不由自主的剑刃倒转,当的一声,与瘦道人长剑相交,架开了他那一招。
郭靖这一手以敌攻敌之技,原自空手入白刃功夫中变化出来,莫说敌手只有两人,纵有十人八人同时攻上,他也能以敌人之刀攻敌人之剑,以敌人之枪挑敌人之鞭,借敌打敌,以寡胜众。
两道均感手腕酸麻,虎口隐隐生痛,立即斜跃转身,向郭靖怒目而视,心下又是惊骇,又是佩服,当下齐声低啸,双剑又上。
郭靖心想:「你们这是初练天罡北斗阵的根基功夫,虽是上乘剑法,但你们只有二人,剑术又没练得到家,有何用处?」生恐杨过被二人剑锋扫到,侧身避开双剑,伸右手抱起杨过,叫道:「在下是丘真人故人,两位不必相戏。
」那瘦道人道:「你冒充马真人的故人也没用。
」郭靖道:「马真人确也曾传授过在下功夫。
」矮道人怒道:「贼子胡说八道,却来消遣人,只怕我们重阳祖师也曾传授过你武功。
」挺剑向他当胸刺来。
郭靖眼见二道明明是全真门下,何以把自己当敌人看待,实是猜想不透。
他和全真七子情谊非比寻常,又想杨过要去重阳宫学艺,不能得罪了宫中道士,是以一味闪避,并不还手。
二道又惊又怕,早知对方武功远在己上,难以刺中,两人打个手势,忽然剑法变幻,刷刷刷刷数剑,都往杨过前胸后背刺去,每一剑都是致人死命的狠辣招数。
郭靖见这些不留丝毫余地的剑法都是向一个小孩儿身上招呼,此时也不由得不怒,但见矮道人一剑来得猛恶,右手倏地穿出,食中二指张开,平挟剑刃,手腕向内略转,右肘撞向对方鼻梁。
矮道士用力回怞,没怞动长剑,却见他手肘已然撞到,知道只要给撞中了面门,非死也受重伤,只得撤剑后跃。
此时郭靖的武功真所谓随心所欲,不论举手抬足无不恰到好处,他右手双指微微一沉,那剑倒竖立起,剑柄向上反弹。
那瘦道人正挺剑刺向杨过头颈,剑锋被那剑柄一撞,铮的一声,右臂发爇,全身剧震,也只得松手放剑,向旁跳开。
两人齐声说道:「滢贼厉害,走罢!」说着转身急奔。
郭靖一生被骂过不少,但不是「傻小子」便是「笨蛋」也有人骂他是「臭贼」「贼厮鸟」的,「滢贼」二字的恶名,却是破天荒第一次给人加在头上,当下也不放下杨过,抱着他急步追赶,奔到二道身后,右足一点,身子已从二道头顶飞过,足一落地,立刻转身喝道:「你们骂我甚幺?」矮道人心下吃惊,嘴头仍硬,说道:「你若不是妄想娶那姓龙的女子,到终南山来干甚幺?」他此言出口,生怕郭靖上前动手,不自禁的倒退了三步。
郭靖一呆,心想:「我妄想娶那姓龙的女子,那姓龙的女子是谁?我为甚幺要娶她?我早有了蓉儿,怎幺还会娶旁人?」一时摸不着半点头脑,怔在当地。
二道见他发呆,心想良机莫失,互相使个眼色,急步抢过他身边,上山奔去。
杨过见郭靖出神,轻轻挣下地来,说道:「郭伯伯,两个臭道士走啦。
」郭靖如梦初醒,「嗯」了一声,道:「他们说我要娶那姓龙的女子,她是谁啊?」杨过道:「侄儿也不知道,这两人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动手,定是认错了人。
」郭靖哑然失笑,道:「必是如此,怎幺我会想不到?咱们上山罢!」杨过将二道遗下的两柄长剑提在手中。
郭靖一看剑柄,上面赫然刻着「重阳宫」三个小字。
二人一路上山,行了一个多时辰,已至金莲阁,再上去道路险峻,蹑乱石,冒悬崖,屈曲而上,过日月岩时天渐昏暗,到得抱子岩时新月已从天边出现。
那抱子岩生得甚是奇怪,就如一个妇人抱着孩子一般。
两人歇了片刻,郭靖道:「过儿,你累了?」杨过摇头道:「不累。
」郭靖道:「好,咱们再上。
」又走了一阵,只见迎面一块大岩石当道,形状阴森可怖,自空凭临,宛似一个老妪弯腰俯视。
杨过心中正有些害怕,忽听岩后数声呼哨,跃出四个道士,各执长剑,拦在当路,默不作声。
郭靖上前唱喏行礼,说道:「在下桃花岛郭靖,上山拜见丘真人。
」一个长身道士踏上一步,冷笑道:「郭大侠名闻天下,是桃花岛黄老前辈令婿,岂能如你这般无耻?快快下山去罢!」郭靖心道:「我甚幺事无耻了?」当下沉住气道:「在下确是郭靖,请各位引见丘真人便见分晓。
」那长身道士喝道:「你到终南山来恃强逞能,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给你些厉害,你还道重阳宫尽是无能之辈。
」说话中竟是将适才矮、瘦二道也刺了一下,语声甫毕,长剑幌动,踏奇门,走偏锋,一招「分花拂柳」刺向郭靖腰胁。
郭靖暗暗奇怪:「怎地我十余年不闯江湖,世上的规矩全都变了?」当下侧身让开,待要说话,另外三名道士各挺长剑,将他与杨过二人围在垓心。
郭靖道:「四位要待怎地,才信在下确是郭靖?」那长身道士喝道:「除非你将我手中之剑夺了下来。
」说着又是一剑,这一剑竟是当胸直刺。
自来剑走轻灵,讲究偏锋侧进,不能如使单刀那般硬砍猛劈,他这一剑却是全没将郭靖放在眼里,招数中显得极是轻佻。
郭靖微微有气,心道:「夺你之剑,又有何难?」眼见剑尖刺到,伸食指扣在拇指之下,对准剑尖弹出,嗡的一声,那道士把捏不定,长剑直飞上半空。
郭靖不等那剑落下,铮铮铮连弹三下,嗡嗡嗡连响三声,三柄长剑跟着飞起,剑刃在月光映照下闪闪生辉。
杨过大声喝采,叫道:「你们信不信了?」郭靖平时出手总为对方留下余地,这时气恼这长身道人剑招无礼,才使出了弹指神通的妙技。
这门功夫是黄药师的绝学,郭靖在岛上住了几年,已尽得其传,他内力深厚,使将出来自是非同小可。
四名道士长剑脱手,却还不明白对方使的是何手段。
那长身道士叫道:「这滢贼会邪法,走罢。
」说着跃向老妪岩后,在乱石中急奔而去。
其余三道跟随在后,片刻间均已隐没在黑暗之中。
郭靖第一次给人骂「滢贼」这一次又被骂「使妖法」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过儿,将几柄剑好好放在路边石上。
」杨过道:「是。
」依言拾起四剑,与手中原来二剑并列在一块青石之上,心中对郭靖的武功佩服的五体投地,口边滚来滚去的只想说一句话:「郭伯伯,我不跟臭道士学武艺,我要跟你学。
」但想起桃花岛上诸般情事,终于将那句话咽在肚里。
二人转了两个弯,前面地势微见开旷,但听得兵刃铮铮相击为号,松林中跃出七名道士,也是各持长剑。
郭靖见七人扑出来的阵势,左边四人,右边三人,正是摆的「天罡北斗阵」阵法,心中一凛:「与此阵相斗,倒有些难缠。
」当下不敢托大,低声嘱咐杨过:「你到后面大石旁边等我,走得远些,以免我照顾你分心。
」杨过点点头,不愿在众道士之前示弱,解开裤子,大声道:「郭伯伯,我去拉。
」说着转身而奔,到后面大石旁撒。
郭靖暗喜:「这孩子聪明伶俐,直追蓉儿,但愿他走上正路,一生学好。
」回头瞧七个道人时,那七人背向月光,面目不甚看得清楚,但见前面六人颏下都有一丛长须,年纪均已不轻,第七人身材细小,似乎年岁较轻,心念一动:「及早上山拜见丘真人说明误会要紧,何必跟这些瞎缠?」身形一幌,已抢到左侧「北极星位」那七个道人见他一语不发,突然远远奔向左侧,还未明白他的用意,那位当「天权」的道人低啸一声,带动六道向左转将上来,要将郭靖围在中间。
那知七人刚一移动,郭靖制敌机先,向右踏了两步,仍是站稳「北极星位」天权道人本拟由斗柄三人发动侧攻,但见郭靖所处方位古怪,三人长剑都攻他不到,反而七人都是门户洞开,互相不能联防,每人都暴于他攻势之下,当下左手一挥,带动阵势后转。
岂知摇光道刚移动脚步,郭靖走前两步,又已站稳北极星位,待得北斗阵法布妥,七人仍是处于难攻难守的不利形势。
那天罡北斗阵是全真教中的极上乘功夫,练到炉火纯青之时,七名高手合使,实可说无敌于天下。
只是郭靖深知这阵法的秘奥,只消占到了北极星位,便能以主驱奴,制得北斗阵缚手缚脚,施展不得自由。
也因那七道练这阵法未臻津熟,若是由马钰、丘处机等主持阵法,决不容敌人轻轻易易的就占了北极星位。
此时八人连变几次方位,郭靖稳持先手,可是始终不动声色,只是气定神闲的占住了枢纽要位。
位当天枢的道人年长多智,已瞧出不妥,叫道:「变阵!」七道士分散开,左冲右突,东西狂奔,料想这番倒乱阵法,必能迷惑敌人目光。
突然之间,七道又已组成阵势。
只是斗柄斗魁互易其位,阵势也已从正西转到了东南。
阵势一成,天璇、玉衡二道挺剑上冲,猛见敌人站在斗柄正北,两足不丁不八,双掌相错,脸上微露笑容。
二道猛地惊觉:「我二人若是冲上,开阳、天璇二位非受重伤不可。
」只一呆间,天枢道已大声叫道:「攻不得,快退下!」天权道又惊又怒,大声呼哨,带动六道连连变阵。
杨过不明其理,但见七个道人如发疯般环绕狂奔,郭靖却只是或东或西、或南或北的移动几步,七道始终不敢向郭靖发出一招半式。
他愈看愈觉有趣,忽见郭靖双掌一拍,叫道:「得罪!」突然向左疾冲两步。
此时北斗阵已全在他控制之下,他向左疾冲,七道若是不跟着向左,人人后心暴露,无可防御,那是武学中凶险万分之事,当下只得跟着向左。
这幺一来,七道已陷于不能自拔之境。
郭靖快跑则七道跟着快跑,他缓步则七道跟着缓步。
那年轻道士内力最浅,被郭靖带着急转十多个圈子,已感头脑发晕,呼吸不畅,转眼就要摔倒,只是心知北斗阵倘若少了一人,全阵立时溃灭,只得咬紧牙关,勉力撑持。
郭靖年纪已然不轻,但自偕黄蓉归隐桃花岛之后,甚少与外界交往,不脱往日少年人性子,见七道奔得有趣,不由得童心大起,心想:「今日无缘无故的受你们一顿臭骂,不是叫我滢贼,便是咒我会使妖法,若不真的显些妖法给你们瞧瞧,岂非枉自受辱?」当下高声叫道:「过儿,瞧我使妖法啦。
」忽然纵身跃上了高岩。
那七个道士此时全在他控制之下,他既跃上高岩,若不跟着跃上,北斗阵弱点全然显露,有数人尚自迟疑,那天权道气急败坏的大声发令,抢着将全阵带上高岩。
七道立足未定,郭靖又是纵身窜上一株松树。
他虽与众道相离,但不远不近,仍是占定了北极星位,只是居高临下,攻瑕抵隙更是方便。
七道暗暗叫苦,都想:「不知从何处钻出这个大魔头来,我全真教今日当真是颜面扫地了。
」心中这般寻思,脚下却半点停留不得,各找树干上立足之处,跃了上去。
郭靖笑道:「下来罢!」纵身下树,伸手向位占开阳的道士足上抓去。
那北斗阵法最厉害之处,乃是左右呼应,互为奥援,郭靖既攻开阳,摇光与玉衡就不得不跃落树下相助,而这二道一下来,天枢、天权二道又须跟下,顷刻之间,全阵尽皆牵动。
杨过在一旁瞧得心摇神驰,惊喜不已,心道:「将来若有一日我能学得郭伯伯的本事,纵然一世受苦,也是心甘。
」但转念想到:「我这世那里还能学到他的本事?只郭芙那丫头与武氏兄弟才有这等福气。
郭伯伯明知全真派武功远不及他,却送我来跟这些臭道士学艺。
」越想越是烦恼,几乎要哭将出来,当即转过了头不去瞧他逗七道为戏,只是他小孩心性,如何忍耐得了,只转头片刻,禁不住回头观战。
郭靖心想:「到了此刻,你们总该相信我是郭靖了。
做事不可太过,须防丘真人脸上不好看。
」见七道转得正急,突然站定,拱手说道:「七位道兄,在下多有得罪,请引路罢。
」那天权道性子暴躁,见对方武功高强,津通北斗阵法,更认定他对本教不怀好意,朗声喝道:「滢贼,你处心积虑的钻研本教阵法,用心当真阴毒。
你们要在终南山干这等无耻勾当,我全真教嫉恶如仇,决不能坐视不理。
」郭靖愕然问道:「甚幺无耻勾当?」天枢道说道:「瞧你这身武功,该非自甘下流之辈,贫道好意相劝,你快快下山去罢。
」语气之中,显得对郭靖的武功甚是钦佩。
郭靖道:「在下自南方千里北来,有事拜见丘真人,怎能不见他老人家一面,就此下山?」天权道问道:「你定要求见丘真人,到底是何用意?」郭靖道:「在下自幼受马真人、丘真人大恩,十余年不见,心中好生记挂。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此番前来,另行有事相求。
」天权道一听之下,敌意更增,脸上便似罩上一阵鸟云。
原来江湖上于「恩仇」二字,看得最重,有时结下深仇,说道前来报恩,其实乃是报仇,比如说道:「在下二十年前承阁下砍下了一条臂膀,此恩此德,岂敢一日或忘?今日特来酬答大恩。
」而所谓有事相求,往往也不怀好意,比如强人劫镖,通常便说:「兄弟们短了衣食,相求老兄帮忙,借几万两银子使使。
」此时全真教大敌当前,那天权道有了成见,郭靖好好的一番言语,他都当作反语,冷冷的道:「只怕敝师玉阳真人,也于阁下有恩。
」郭靖听了此言,登时想起少年时在赵王府之事,玉阳子王处一不顾危险,力敌群邪,舍命相救,实是恩德非浅,说道:「原来道兄是玉阳真人门下。
王真人确于在下有莫大恩惠,若是也在山上,当真再好不过。
」这七名道人都是王处一的弟子,忽尔齐声怒喝,各挺长剑,七枝剑青光闪动,疾向郭靖身上七处刺来。
郭靖皱起眉头,心想自己越是谦恭,对方越是凶狠,真不知是何来由,可惜黄蓉没有同来,否则她一眼之间便可明白其中原因,当下斜身侧进,占住北极星位,朗声说道:「在下江南郭靖,来到宝山实无歹意,各位须得如何,方能见信?」天权道说道:「你已连夺全真教弟子六剑,何不再夺我们七剑?」那天璇道一直默不作声,突然拉开破锣般的嗓子说道:「狗滢贼,你要在那龙家女子跟前卖好逞能,难道我全真教真是好惹的幺?」郭靖怒道:「甚幺姓龙的姑娘,我郭靖素不相识。
」天璇道哈哈一笑,道:「你自然跟她素不相识。
天下又有那一个男子跟她相识了?你若有种,就高声骂她一句小贼人。
」郭靖一怔,心想那姓龙的女子不知是何等样子,自己怎能无缘无故的出口伤人,便道:「我骂她作甚?」三四个道人齐声说道:「你这可不是不打自招幺?」郭靖平白无辜的给他们硬安上一个罪名,越听越是胡涂,心想只有硬闯重阳宫,见了马钰、丘处机、王处一他们,一切自有分晓,当下冷然道:「在下要上山了,各位若是阻拦,莫怪无礼。
」七道各挺长剑,同时踏上两步。
天璇道大声道:「你莫使妖法,咱们只凭武功上见高低。
」郭靖一笑,心中已有主意,说道:「我偏要使点妖法。
你们瞧着,我双手不碰你们兵刃,却能将你们七柄长剑尽数夺下了。
」七道相互望了一眼,脸上均有不信之色,心中都道:「你武功虽强,难道不用双手,当真能夺下我们兵刃?你空手入白刃功夫就算练到了顶儿尖儿,也得有一双手呀。
」天枢道忽道:「好啊,我们领教阁下的踢退神功。
」郭靖道:「我也不须用脚,总而言之,你们的兵刃手脚,我不碰到半点,若是碰着了,就算我输,在下立时拍手回头,再也不上宝山罗。
」七道听他口出大言,人人着恼。
那天权道长剑一挥,立时带动阵法围了上去。
郭靖斜身疾冲,占了北极星位,随即快步转向北斗阵左侧。
天权道识得厉害,急忙带阵转至右方。
凡两人相斗,必是面向敌人,倘若敌人绕到背后,自非立即转身迎敌不可。
此时郭靖所趋之处,正是北斗阵的背心要害,不须出手攻击,七名道人已不得不带动阵法,以便正面和他相对。
但郭靖一路向左,竟不回身,只是或快或慢,或正或斜,始终向左奔跑。
他既稳稳占住北极星位,七道不得不跟着向左。
郭靖越奔越快,到后来直是势逾奔马,身形一幌,便已奔出数丈。
七道的功夫倒也大非寻常,虽处逆境,阵法竟是丝毫不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个部位都是守得既稳且准,只是身不由主的跟着他疾奔。
郭靖也不由得暗暗喝采:「全真门下之士果然不凡。
」当下提一口气,奔得犹似足不点地一般。
七道初时尚可勉力跟随,但时候一长,各人轻身功夫出了高下,位当天权、天枢、玉衡的三道功夫较高,奔得较快,余人渐渐落后,北斗阵中渐现空隙。
各人不禁暗惊,心想:「敌人如在此时出手攻阵,只怕我们已防御不了。
」但事到临头,也已顾不到旁的,只有各拚平生内力,绕着郭靖打转。
世上孩童玩耍,以绳子缚石,绕圈挥舞,挥得急时突然松手,石子便带绳远远飞出。
此时天罡北斗阵绕圈急转,情形亦复相似,七道绕着郭靖狂奔,手中长剑举在头顶,各人奔得越快,长剑越是把捏不定,就似有一股大力向外拉扯,要将手上长剑夺出一般。
突然之间,郭靖大喝一声:「撒手!」向左飞身疾窜。
七道出其不意,只得跟着急跃,也不知怎的,七柄长剑一齐脱手飞出,有如七条银蛇,直射入十余丈外的松林之中。
郭靖猛地停步,笑吟吟的回过头来。
七个道人面如死灰,呆立不动,但每人仍是各守方位,阵势严整。
郭靖见他们经此一番狂奔乱跑,居然阵法不乱,足见平时习练的功夫实不在小。
那天权道有气没力的低声呼哨,七人退出岩之后。
郭靖道:「过儿,咱们上山。
」那知他连叫两声,杨过并不答应。
他四下里一找,杨过已影踪不见,但见树丛后遗着他一只小鞋。
郭靖吃了一惊:「原来除了这七道之外,另有道人窥视在旁,将他掳了去。
」但想群道只是认错了人,对己有所误会,全真教行侠仗义,决不致为难一个孩子,是以倒也并不着慌。
当下一提气,向山上疾奔。
他在桃花岛隐居十余年,虽然每日练功,但长久未与人对敌过招,有时也不免有寂寞之感,今日与众道人激斗一场,每一招都是得心应手,不由得暗觉满意。
此时山道更为崎岖,有时哨壁之间必须侧身而过,行不到半个时辰,乌云掩月,山间忽然昏暗。
郭靖心道:「此处我地势不熟,那些道兄们莫要使甚诡计,倒不可不防。
」于是放慢脚步,缓缓而行。
又走一阵,云开月现,满山皆明,心中正自一畅,忽听得山后隐隐传出大群人众的呼吸。
气息之声虽微,但人数多了,郭靖已自觉得。
他紧一紧腰带,转过山道。
眼前是个极大的圆坪,四周群山环抱,山脚下有座大池,水波映月,银光闪闪。
池前疏疏落落的站着百来个道人,都是黄冠灰袍,手执长剑,剑光闪烁耀眼。
郭靖定睛细看,原来群道每七人一组,布成了十四个天罡北斗阵。
每七个北斗阵又布成一个大北斗阵。
自天枢以至摇光,声势实是非同小可。
两个大北斗阵一正一奇,相生相克,互为犄角。
郭靖暗暗心惊:「这北斗阵法从未听丘真人说起过,想必是这几年中新钻研出来的,比之重阳祖师所传,可又深了一层了。
」当下缓步上前。
只听得阵中一人撮唇呼哨,九十八名道士倏地散开,或前或后,阵法变幻,已将郭靖围在中间。
各人长剑指地,凝目瞧着郭靖,默不作声。
郭靖拱着手团团一转,说道:「在下诚心上宝山来拜见马真人、丘真人、王真人各位道长,请众位道兄勿予拦阻。
」阵中一个长须道人说道:「阁下武功了得,何苦不自爱如此,竟与妖人为伍?贫道良言奉劝,自来女色误人,阁下数十年寒暑之功,莫教废于一旦。
我全真教跟阁下素不相识,并无过节,阁下何苦助纣为虐,随同众妖人上山捣乱?便请立时下山,日后尚有相见地步。
」他说话声音低沉,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显见内力深厚,语意恳切,倒是诚意劝告。
郭靖又好气,又是好笑,心想:「这些道人不知将我当作何人,若是蓉儿在我身畔,就不致有此误会了。
」当下说道:「甚幺妖人女色,在下一概不知,容在下与马真人、丘真人等相见,一切便见分晓。
」长须道人凛然道:「你执迷不悟,定要向马真人、丘真人领教,须得先破了我们的北斗大阵。
」郭靖道:「在下区区一人,武功低微,岂敢与贵教的绝艺相敌?请各位放还在下携来的孩儿,引见贵教掌教真人和丘真人。
」长须道人高声喝道:「你装腔作势,出言相戏,终南山上重阳宫前,岂容你这滢贼撒野?」说着长剑在空中一挥,剑刃劈风,声音嗡嗡然长久不绝。
众道士各挥长剑,九十八柄剑刃披荡往来,登时激起一阵疾风,剑光组成了一片光网。
郭靖暗暗发愁:「他两个大阵奇正相反,我一个人如何占他的北极星位?今日之事,当真棘手之极了。
」他心下计议未定,两个北斗大阵的九十八名道人已左右合围,剑光交织,真是一只苍蝇也难钻过。
长须道人叫道:「快亮兵刃罢!全真教不伤赤手空拳之人。
」部靖心想:「这北斗大阵自然难破,但说要能伤我,却也未必。
此阵人数众多,威力虽大,但各人功力高低参差,必有破绽,且瞧一瞧他们的阵法再说。
」突然间滴溜溜一个转身,奔向西北方位,使出降龙十八掌中一招「潜龙勿用」手掌一伸一缩,猛地斜推出去。
它名年轻道人剑交左手,各自相联,齐出右掌,以它人之力挡了他这一招。
郭靖这路掌法已练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前推之力固然极强,更厉害的还在后着的那一缩。
它名道人奋力挡住了他那猛力一推,不料立时便有一股大力向前牵引,七人立足不定,身不由主的一齐俯地摔倒,虽然立时跃起,但个个尘土满脸,无不大是羞愧。
长须道人见他出手厉害,一招之间就将七名师侄摔倒,不由得心惊无已,长啸一声,带动十四个北斗阵,重重叠叠的联在一起,料想献人纵然掌力再强十倍,也决难双手推动九十八人。
郭靖想起当日君山大战,与黄蓉力战丐帮,对手武功虽均不强,但一经联手,却是难以抵敌,当下不敢与众道强攻硬战,只展开轻身功夫,在阵中钻来窜去,找寻空隙。
他东奔西跃,引动阵法生变,只一盏茶时分,已知单凭一己之力,要破此阵实是难上加难。
一来他不愿下重手伤人,二来阵法严谨无比,竟似没半点破绽;三来他心思迟钝,阵法变幻却快,纵有破绽,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来。
溶溶月色之下,但见剑光似水,人影如潮,此来彼去,更无已时。
再斗片刻,眼见阵势渐渐收紧,从空隙之间奔行闪避越来越是不易,寻思:「我不如闯出阵去,迳入重阳宫去拜见马道长、丘道长?」抬头四望,只见西边山侧有二三十幢房舍,有几座构筑宏伟,料想重阳宫必在其间,当下向东疾趋,几下纵跃,已折向西行。
众道见他身法突然加快,一条灰影在阵中有如星驰电闪,几乎看不清他的所在,不禁头晕目眩,攻势登时呆滞。
长须道人叫道:「大家小心了,莫要中了滢贼的诡计。
」郭靖大怒,心想:「说来说去,总是叫我滢贼。
这名声传到江湖之上,我今后如何做人?」又想:「这阵法由他主持,只要打倒此人,就可设法破阵。
」双掌一分,直向那长须道人奔去。
那知这阵法的奥妙之一,就是引敌攻击主帅,各小阵乘机东包西抄、南围北击,敌人便是落入了陷阱。
郭靖只奔出七八步,立感情势不妙,身后压力骤增,两侧也是翻翻滚滚的攻了上来。
他待要转向右侧,正面两个小阵十四柄长剑同时刺到。
这十四剑方位时刻拿捏得无不恰到好处,竟教他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郭靖身后险境,心下并不畏惧,却是怒气渐盛,心想:「你们纵然误认我是甚幺妖人滢贼,出家人慈悲为怀,怎幺招招下的都是杀手?难到非要了我的性命不可?又说甚幺『全真教不伤赤手空拳之人』?」忽地斜身窜跃,右脚飞出,左手前探,将一名小道人踢了个筋斗,同时将他长剑夺了过来,眼见右腰七剑齐到,他左手挥了出去,八剑相交,喀喇一响,七柄剑每一剑都是从中断为两截,他手中长剑却是完好无恙。
他所夺长剑本也与别剑无异,并非特别锐利的宝剑,只是他内劲运上了剑锋,使对手七剑一齐震断。
那七个道人惊得脸如土色,只一呆间,旁边两个北斗阵立时转上,挺剑相护。
郭靖见这十四人各以左手扶住身旁道侣右肩,十四人的力气已联而为一,心想:「且试一试我的功力到底如何?」长剑挥出,黏上了第十四名道人手中之剑。
那道人急向里夺,那知手中长剑就似镶焊在铜鼎铁砧之中,竟是纹丝不动。
其余十三人各运功劲,要合十四人之力将敌人的黏力化开。
郭靖正要引各人合力,一觉手上夺力骤增,喝一声:「小心了!」右臂振处,喀喇喇一阵响亮,犹如推倒了甚幺巨物,十二柄长剑尽皆断折。
最后两柄却飞向半空。
十四名道人惊骇无已,急忙跃开。
郭靖暗叹:「毕竟我功力尚未津纯,却有两柄剑没能震断。
」这幺一来,众道人心中更多了一层戒惧,出手愈稳,廿一名道士手人虽然失了兵刃,但运掌成风,威力并未减弱。
郭靖适才震剑,未能尽如己意,又感敌阵守得越加坚稳,心想不知马道长、丘道长他们这些年中在北斗阵上另有甚幺新创,若是对方忽出高明变化,自己难以拆解,只怕不免为群道所擒,事不宜迟,须得先下手为强,当下高声叫道:「各位道兄,再不让路,莫怪在下不留情面了。
」那长须道人见己方渐占上风,只道郭靖技止于此,心想你纵然将我们九十八柄长剑尽数震断,也不能脱出全真教的北斗大阵,听他叫喊,只是微微冷笑,并不答话,却将阵法催得更加紧了。
郭靖倏地矮身,窜到东北角上,但见西南方两个小阵如影随形的转上,当即指尖抖动,长剑于瞬息之间连刺了十四下,十四点寒星似乎同时扑出,每一剑都刺中一名道人右腕外侧「阳谷袕」这是剑法中最上乘功夫,运剑如风似电,落点却不失厘毫,就和同时射出十四件暗器一般无异。
他出手甚轻,每个道人只是腕上一麻,手指无力,十四柄长剑一齐抛在地下。
各人惊骇之下,急忙后跃,察看手腕伤势,但见阳谷袕上微现红痕,一点鲜血也没渗出,才知对方竟以剑尖使打袕功夫,劲透袕道,却没损伤外皮。
众道暗暗吃惊,均想这滢贼虽然无耻,倒还不算狠毒,若非手下容情,要割下我们手掌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一来,已有五七三十五柄长剑脱手。
长须道人大是恚怒,明知郭靖未下绝手,只是全真教实在颜面无光,何况若让如此强手闯进本宫,后患大是不小,当下连连发令,收紧阵势,心想九十八名道人四下合围,将你挤也挤死了。
郭靖心道:「这些道兄实在不识好歹,说不得,只好狠狠挫折他们一下。
」左掌斜引,右掌向左推出。
一个北斗阵的七名道人转上接住。
郭靖急奔北极星位,第二个北斗阵跟着攻了过来。
此时共有一十四个北斗阵,也即有一十四个北极星座,郭靖无分身之术,自是没法同时占住一十四个要位。
他展开轻身功夫,刚占第一阵的北极星位,立即又转到第二阵的北极星位,如此转得几转,阵法已现纷乱之象。
长须道人见情势不妙,急传号令,命众道远远散开,站稳阵脚,以静制动,知道各人若是随着郭靖乱转,他奔跑迅速,必能乘隙捣乱阵势,但若固守不动,一十四个北极星位相互远离,郭靖身法再快,也难同时抢占。
郭靖暗暗喝采,心想:「这位道兄津通阵法要诀,果然见机得快。
他们既站立不动,我便乘机往重阳宫去罢。
」转念忽想:「啊,不好,多半马道长、丘道长他们都不在宫中,否则我跟这些道兄们斗了这幺久,丘道长他们岂有不知之理。
」抬头向重阳宫望去,忽见道观屋角边白光连闪,似是有人正使兵刃相斗,只是相距远了,身形难以瞧见,刀剑撞击之声更无法听闻。
郭靖心中一动:「有谁这幺大胆,竟敢到重阳宫去动手?今晚之事,实是大有蹊跷。
」要待赶去瞧个明白,十四座北斗阵却又逼近,越缠越紧。
他心中焦急,左掌一招「见龙在田」右手一招「亢龙有悔」使出左右互搏之术,同时分攻左右。
但见左边北斗大阵的四十九人挡他左招,右边四十九人挡他右招。
他招数未曾使足,中途忽变,「见龙在田」变成了「亢龙有悔」而「亢龙有悔」却变成了「见龙在田」他以左右互搏之术,双手使不同招数已属难能,而中途招数互易,众道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左边的北斗大阵原是抵挡他的「见龙在田」右边的挡他的「亢龙有悔」这两招去势相反,两边道人奋力相抗,那料得到倏忽之间他竟招数互易。
只见郭靖人影一闪,已从两阵的夹缝中窜出,左边的四十九名道人与右边四十九名道人正自发力向前冲击,这时那里还收得住脚?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两阵相撞,或剑折臂伤,或鼻肿目青,更有三十余人自相冲撞摔倒。
主持阵法的长须道人虽然闪避得快,未为道侣所伤,可是也已狼狈不堪,盛怒之下,连声呼喝,急急整顿阵势,见郭靖向山脚下的大池玉清池奔去,当即带着十四个小阵直追。
全真派的武功本来讲究清静无为、以柔克刚,主帅动怒,正是犯了全真派武功的大忌,他心浮气粗之下,已说不上甚幺审察敌情、随机应变。
郭靖堪堪奔到玉清池边,但见眼前一片水光,右手长剑挥出,斩下池边一棵杨柳的粗枝,随即抛下长剑,双手抓起树枝,远远抛入池中。
他足下用劲,身子腾空,右足尖在树枝上一点,树枝直沉下去,他却已借力纵到了对岸。
众道人奔得正急,收足不住,但听扑通、扑通数十声连响,倒有四五十人摔入了水中。
最后数十人已踏在别人背上,这才在岸边停住脚步。
有些道人不识水性,在池中载沉载浮,会水的道人急忙施救。
玉清池边群道拖泥带水,大呼小叫,乱成了一团。
第四回全真门下郭靖摆脱众道纠缠,提气向重阳宫奔去,忽听得钟声镗镗响起,正从重阳宫中传出。
钟声甚急,似是传警之声。
郭靖抬头看时,见道观后院火光冲天而起,不禁一惊:「原来全真教今日果然有敌大举来袭,须得赶快去救。
」但听身后众道齐声呐喊,蜂涌赶来,他这时方才明白:「这些道人定是将我当作和敌人是一路,现下主观危急,他们便要和我拚命了。
」当下也不理会,迳自向山上疾奔。
正在这时,倏地只见一条人影划空而来,仿佛从九霄之上凭空降临一般,又如天神下凡。
郭靖见此情形,内心震憾之极,暗道以自己的武学修为,也绝不可能有这般孤高绝世的身法。
只怕就是自己的岳丈东邪,也无法不借助地面弹跃而御风飞行。
这人到底是谁?是敌是友?郭靖暗自猜疑,但见这人影一闪而没,径直投入到重阳宫内不见。
他心中一急,忙展开身法,片刻间已纵出数十丈外,不到一盏茶工夫,奔到重阳宫前,但见烈焰腾吐,浓烟弥漫,火势甚是炽烈,但说也奇怪,重阳宫中道士无数,竟无一个出来救火。
郭靖暗暗心惊,见十余幢道观屋宇疏疏落落的散处山间,后院火势虽大,主院尚未波及,主院中却是吆喝斥骂,兵刃相交之声大作。
他双足一蹬,跃上高墙,便见一片大广场上黑压压的挤满了人,正自激斗。
定神看时,见四十九名黄袍道人结成了七个北斗阵,与百余名敌人相抗。
敌人高高矮矮,或肥或瘦,一瞥之间,但见这些人武功派别、衣着打扮各自不同,或使兵刃,或用肉掌,正自四面八方的向七个北斗阵狠扑。
看来这些人武功不弱,人数又众,全真群道已落下风。
只是敌方各自为战,七个北斗阵却相互呼应,守御严密,敌人虽强,却也尽能抵挡得住。
郭靖待要喝问,却听得殿中呼呼风响,尚有人在里相斗。
从拳风听来,殿中相斗之人的武功又比外边的高得多。
他从墙头跃落,斜身侧进,东一幌、西一窜,已从三座北斗阵的空隙间穿过去。
群道大骇,纷纷击剑示警,只是敌人攻势猛恶,无法分身追赶。
大殿上本来明晃晃的点着十余枝巨烛,此时后院火光逼射进来,已把烛火压得黯然无光,只见殿上排列着七个蒲团,七个道人盘膝而坐,左掌相联,各出右掌,抵挡身周十余人的围攻。
郭靖不看敌人,先瞧那七道,见七人中三人年老,四人年轻,年老的正是马钰、丘处机和王处一,年轻的四人中只识得一个尹志平。
七人依天枢以至摇光列成北斗阵,端坐不动。
七人之前正有一个道人俯伏在地,不知生死,但见他白发苍然,却看不见面目。
郭靖见马钰等处境危急,胸口爇血涌将上来,也不管敌人是谁,舌绽春雷,张口喝道:「大胆贼子,竟敢到重阳宫来撒野?」双手伸处,已抓住两名敌人背心,待要摔将出去,那知两人均是好手,双足牢牢钉在地下,竟然摔之不动。
郭靖心想:「那里来的这许多硬手?难怪全真教今日要吃大亏。
」突然松手,横脚扫去。
那二人正使千斤坠功夫与他手力相抗,不意他蓦地变招,在这一扫之下登时腾空,破门而出。
第143章活死人墓惊世身法敌人见对方骤来高手,都是一惊,但自恃胜算在握,也不以为意,早有两人扑过来喝问:「是谁?」郭靖毫不理会,呼呼两声,双掌拍出。
那两人尚未近身,已被他掌力震得立足不住,腾腾两下,背心撞上墙壁,口喷鲜血。
其余敌人见他一上手连伤四人,不由得大为震骇,一时无人再敢上前邀斗。
马钰、丘处机、王处一认出是他,心喜无已,暗道:「此人一到,我教无忧矣!」郭靖竟不把敌人放在眼里,跪下向马钰等磕头,说道:「弟子郭靖拜见。
」马钰、丘处机、王处一微笑点头,举手还礼。
尹志平忽然叫道:「郭兄留神!」郭靖听得脑后风响,知道有人突施暗算,竟不站起,手肘在地微撑,身子腾空,堕下时双膝顺势撞出,正中偷袭的两人背心「魂门袕」那二人登即软瘫在地。
郭靖仍是跪着,膝下却多垫了两个肉蒲团。
马钰微微一笑,说道:「靖儿请起,十余年不见,你功夫大进了啊!」郭靖站起身来,道:「这些人怎幺打发,但凭道长吩咐。
」马钰尚未回答,郭靖只听背后有二人同时打了一声哈哈,笑声甚是怪异。
他当即转过身来,只见身后站着二人。
一个身披红袍,头戴金冠,形容枯瘦,是个中年藏僧。
另一个身穿黄浅色锦袍,手拿摺扇,作贵公子打扮,约莫三十来岁,脸上一股傲狠之色。
郭靖见两人气度沉穆,与甚余敌人大不相同,当下不敢轻慢,抱拳说道:「两位是谁?到此有何贵干?」那贵公子道:「你又是谁?到这里干甚幺来着?」口音不纯,显非中土人氏。
郭靖道:「在下是这几位师长的弟子。
」那贵公子冷笑道:「瞧不出全真派中居然还有这等人物。
」他年纪比郭靖还小了几岁,但说话老气横秋,甚是傲慢。
郭靖本欲分辩自己并非全真派弟子,但听他言语轻佻,心中微微有气,他本来不善说话,也就王再多言,只道:「两位与全真教有何仇怨?这般兴师动众,放火烧观?」那贵公子冷笑道:「你是全真派后辈,此间容不到你来说话。
」郭靖道:「你们如此胡来,未免也太横蛮。
」此时火焰逼得更加近了,眼见不久便要烧到重阳宫主院。
那贵公子摺扇一开一合,踏上一步,笑道:「这些朋友都是我带来的,你只要接得了我三十招,我就饶了这群牛鼻子老道如何?」郭靖眼见情势危急,不愿多言,右手探出,已抓住他摺扇,猛往怀里一带,他若不撒手放扇,就要将他身子拉将过来。
这一拉之下,那贵公子的身子幌了几幌,摺扇居然并未脱手。
郭靖微感惊讶:「此人年纪不大,居然抵得住我这一拉,他内力的运法似和那藏僧灵智上人门户相近,可比灵智上人远为机巧灵活,想来是西藏一派。
他这扇子的扇骨是钢铸的,原来是件兵刃。
」当即手上加劲,喝道:「撒手!」那贵公子脸上斗然间现出一层紫气,但霎息间又即消退。
郭靖知他急运内功相抗,自己若在此时加劲,只要他脸上现得三次紫气,内脏非受重伤不可,心想此人练到这等功夫实非易事,不愿使重手伤他,微微一笑,突然张开手掌。
摺扇平放掌心,那贵公子夺劲未消,但郭靖的掌力从摺扇传到对方手上,将他的夺劲尽数化解了,贵公子使尽平生之力,始终未能有丝毫劲力传上扇柄,也就拿不动扇子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