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1-01
小说简介:北辰遥遥,七星璀璨,其下乃是摘星山,名字源于险峻高峰,行走在重峦叠嶂之中,两个成年男子显得如爬虫般渺小。最╜新↑网?址∷ wWw.ltxsba.Me发布地址ωωω.lTxsfb.C⊙㎡
他们一老一胖,相互扶掖,沿着山石攀爬,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山半腰。此刻两人都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老者看上去已有六七十岁,脸色发白,嘴唇干裂,脚步蹒跚,随时要摔倒似得。
“咳咳!”几日来翻山越岭,寻踪觅迹,年过七旬的苏澈早已不堪劳苦。他借拐杖强撑身子,喉咙又痒又干,几声干咳后又变得肿痛。
“妈的终于上来了,我说你这瞎了眼的老骨头还行不行?”同行的下属破戒僧猛灌口水,在前面走几步便要回头挖苦他,多半怨气来自苏澈让他一路戒酒,再者便是嫌弃他老迈走不快。
第1章 天地异象, 星移斗转
北辰遥遥,七星璀璨,其下乃是摘星山,名字源于险峻高峰,行走在重峦叠嶂之中,两个成年男子显得如爬虫般渺小。
他们一老一胖,相互扶掖,沿着山石攀爬,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山半腰。
此刻两人都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老者看上去已有六七十岁,脸色发白,嘴唇干裂,脚步蹒跚,随时要摔倒似得。
“咳咳!”几日来翻山越岭,寻踪觅迹,年过七旬的苏澈早已不堪劳苦。他借拐杖强撑身子,喉咙又痒又干,几声干咳后又变得肿痛。
“妈的终于上来了,我说你这瞎了眼的老骨头还行不行?”同行的下属破戒僧猛灌口水,在前面走几步便要回头挖苦他,多半怨气来自苏澈让他一路戒酒,再者便是嫌弃他老迈走不快。
这迟早要下无间地狱的臭和尚!苏澈心理怒骂,嘴上一言不发。葫芦里的水所剩不多,哪还有唾沫同他较劲。
“酒味会掩盖火药味!竟他奶奶的胡扯,我看你是想找个青山冢躺了,还要拉上洒家陪葬!”破戒僧玄严越骂越厉害。
“什么无功自己领罪,有功你我平分。什么保举我当监察使!还有回去请我喝花酒,都他娘的放屁!”
“闭嘴!”饶是双目失明多年,苏澈也能想象出一个肥头大耳的酒肉和尚在自己身边发唾沫横飞的恶心模样,口吐浑浊口气令人闻之欲呕。
佛门中戒律最严的律宗怎会出这么个臭东西。
此人因沉迷酒色被律宗驱逐出门,还自号破戒僧。
“老瞎子,到这荒山野岭了还给洒家摆架子?”臭和尚挑衅的语气大有要干一架的意思。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苏澈自是不会因这点小事和人产生争执,何况这和尚人虽臭,却有一身硬功夫,更到达自己这个行将就木之人永远触及不了的先天之境,也不怪首座会推荐这样的人来。
“诶,此地火药味甚浓,你先静静,让我听听。”
和尚冷哼一声,对这个老瞎子毫无信任。苏澈心里也犯嘀咕,怕自己追丢了雷明,脚步一顿把拐杖倚在一边,贴身到耸立的山岩上,侧耳倾听。
自这双眼睛在黄泉司的任务中受伤失明,苏澈为不被首座抛弃,便苦练嗅觉听觉。
三十余年过去,多次险象环生,靠自己比狗还灵的耳鼻,也立的大功,坐上这监察使的位置,能把这先天境高手当手下使唤。
苏澈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低喃道:“有了!”内部凿空的岩石里有丝丝的空气流动声响,隐约还有细缕难以分辨的杂音,极可能是人躲在里面说话。
“有了!”和尚大喜,也把头靠过来。“诶我咋一点也听不到。”
“哼,你只能听到酒肉在肠子里里咕咕响吧。”苏澈用拐杖敲敲地面,肃穆道“那雷明可能就在这山岩内,你去绕一圈看看有没有入口,记得别用你那先天真气,我不知道这些叛贼里有没有先天境高手。”
“洒家知道!”见一路颠簸有了收获,臭和尚心情大好,笑嘻嘻便去了。
苏澈方坐下小栖,疲惫感便涌上四肢百骸,腰酸背痛之感让他都怀疑自己能不能再站起。
岁月不饶人啊!
苏澈不禁感慨,发觉自己再承受不了如此繁重的任务了。
这次黄泉司的人探查到霹雳堂暗中倒卖霹雳弹给一个名为北斗的组织,朝廷明令严谨明间贩售持有火器,连烟花都是特殊节日才可下放。
这霹雳堂违反朝廷律法,本该立即由六扇门拘拿追查。
但这消息既是黄泉司探得,首座断不希望将这难得的功劳为他人做嫁衣,便未上奏陛下,急令自己从北漠南下汉州,追查此事。
事实证明,放长线钓鱼果然没错。
霹雳弹威力不俗,在朝廷监视限制之下难以大量制造,黑市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购置之人能劳霹雳堂堂主亲自来商谈送货的定非泛泛之辈,且图谋不轨。
在北漠功成身退后,能再得首相提拔信任,苏澈心底仍是诚欢诚喜,饶是身体不支,也强撑着走到这一遭。
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老人的脑海,苏澈本想多回味一阵,不想片刻后,臭和尚就折了回来,用力拍着他肩膀,像是要拆了这把老骨头。
“寻到了!”
“这么快?”苏澈身子微震。
“洒家又不瞎,快随洒家来!”破戒僧边说边动手去拽上司的胳膊。
苏澈的老腿还有酸劲站不起来,又拗不过胖和尚的蛮劲,径直被他拎起到半空。
“哼!”苏澈用内力挣扎开,踉跄几步才站稳,语带愠色道:“带我去。”
那洞口也不过百步远,苏澈用手抹了抹山石中的巨大裂缝,里面想来是漆黑一片。
“就这一道窄缝,咋进得去。”和尚抱怨。
这缝口仅能供一人侧身进入,体态横宽的胖和尚自是进不去。
而苏澈一干瘦如剑的老人进出是游刃有余。
但苏澈开始紧张,无心再讥讽这臭和尚。
“玄严,你记下此地的位置。”
“此是天枢星正下方的山峰半腰,弟子谨记下,走错不了。”听苏澈难得以发号称他,酒肉和尚反而装起在律宗时规矩的模样。
“要把他们引出来,我们一起动手吗?”
“不,叛贼人数不明,我先进去探探,你在外面等这。”苏澈一边嘱咐,一边已探进半边身子。
“师父你可要小心,这细缝可能是蛇穴,你被毒蛇咬了昏死在里面,弟子可救不了你。”酒肉和尚回答道。
臭和尚倒是心大。
这石缝内壁光滑分明是被上等利器外加浑厚内力一击凿出的,习武之人会看不出?
怕是存心咒我死。
不管如何,我且小心,不论叛党北斗之中有无高手,单是持有霹雳弹的雷明就不好对付。
离先天境的玄严身边一尺远,变没了真气遮盖声音,苏澈连喘息都控制的极为细微。
山洞入时狭窄,走了几步便宽松一些,让苏澈能正过身子,脚步也加快许多。
巨石接连山体,如转梯般蜿蜒向下,开始了无动静,深入后方听见人声,有男有女,其中一人正是雷明。
苏澈屏住呼吸,万般小心地靠近石壁,仔细倾听。
“有我新研制的霹雳雷,来两百武林好手也不顶用,紫薇帝星放心好了。”雷明自信满满,看样子丝毫未察觉苏澈两人的跟踪。
“很好,落霞寨暴露一事就由天权,开阳和摇光联合来解决。”说话的是声音温软的女子,但内劲很足,声音在石室内回荡数次方休。
苏澈惊讶于这应为紫薇帝星的首脑竟是一个女性,不及多想,便听到一个壮年男子的话掩盖其他人的附和:“说了这么久,全是为了一座小山寨,帝星把我们全叫来,可不是为这一点小事吧。”
这声音我好想在哪听过!熟悉的声音激发苏澈的警觉,他努力搜寻记忆,一时又想不出是谁,头有些犯晕。
“小山寨?晋州的消息大多是靠我落霞寨打探出来,你竟说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嗔道。
“哼,想除掉朱王八,只有靠本侯。要立功,不如把你送上朱王八的床,他铁定欢喜,你好也趁机亲手了解她。”男子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轻蔑之态,在反复的回声中挺得格外刺耳。
本侯、晋州、朱王八?窃听到的信息在苏澈脑中飞速连在一起,惊得他背脊发凉,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又忙平息。
“天枢你何必与一个小辈争吵?我自知是你”紫微帝星的声音依旧平稳,突然卡断,随即而来的是呼啸疾风灌入狭窄的石道内。
苏澈心咯噔一下,转身便要遁走,身体却像柳叶般被一股巨力卷起。
“不!”苏澈吼了一声,毫无反抗之力,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摔落在石地上。
先天真气!还这般强横!盲眼老人用拐杖撑起身体,磕中地面的臂肘滋滋作痛,在重击和恐惧的几番打击下老迈的身子开始不住颤抖。
他们以北斗七星自称: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各代表一人,还有斗数之主紫薇帝星,应是八人。
虽看不见也能察觉数道目光盯在自己身上,苏澈急迫地想弄清他们的身份。
“呦,这不是黄泉司的老瞎子吗?本侯记得你应该在北漠啊!”自称本侯的张狂男子认出苏澈,恰好他也是被苏澈最先认出的。
“黄泉司的!”年轻女子失声惊呼。
“魏擎苍你承袭青龙爵位,拥兵一方,代代受国厚恩,竟甘为人下,在此地聚谈谋逆之事!”苏澈直接揭穿这位天枢的身份。
“老瞎子,死到临头话也不能乱说。本侯何时有意谋反,只是看不惯满朝文武被一个女人摆布罢了!”
他是指陛下还是女相?按常理应该是后者,是想清君侧吗?苏澈心神微震,听得见宝剑出鞘之声,魏擎苍似急于出手了解自己。
“慢,天枢!我还有话要问他。”紫微帝星再度制止平息青龙侯的动作,转问到:“苏澈,你是跟谁来的?说出来,我不杀你。”
这声音似压在耳边低吼,震得人头昏脑涨,苏澈猛地察觉到四壁再无回音,是用先天真气遮住了声音外传,依此人高深莫测的修为,很可能是遮蔽了整个石洞,外面的臭和尚怕是一点动静也听不到。
如今先天境已不能如百年前那般世所罕见,但能将先天真气运用到这般地步的也是中凤毛麟角的存在。
在苏澈平生所见中,唯首座大人能与之媲美,绝非他这个为时代所遗弃的老瞎子所能抗衡。
“老夫自是孤身跟随你们其中一人前来,不想最后被人察觉,但情报早已传至京都,你们是不是谋逆还是快点自证清白才好。不然朝廷派人来,就让你们株连九族。”
青龙侯恼恨之意从厮磨的牙齿缝见传出,怒道:“还能有谁,在场之中只有一人未及先天之境,帝星是你教的好徒弟,要害死我们!”
“我从晋州赶来,曾两天两夜穿行荒野草地,天高地阔,不可能有人追踪!”年轻女子显得有些慌乱,连忙辩解。
“哼,这黄泉司的老瞎子,号称心眼,追踪的能力在黄泉司数一数二,虽瞎也能打探清你一身风骚惹眼的打扮从哪里路过。一定是从落霞寨追查过来,要我说尽快将落霞寨中一众上下灭口,才可能平息此事。为了大局,即便是你的爱徒也不能姑息,把她交给本侯处理,审问后,上交朝廷。不然本侯得依照那老瞎子说的,去京都负荆请罪自证清白了。”魏擎苍言辞激烈,已在逼迫帝星下决断。
“不!师傅,这不可能!北斗,我和姐妹们都没说过”名为摇光的少女已慌了神,听帝星没有说话,目标自然转到苏澈身上。
“说,你是如何跟过来的。”少女恼羞成怒,挥着一把长柄武器袭来。
少女娇声叱喝端的好听。
苏澈心中却森然冷笑:不知死活的丫头,老夫一声所欲强敌无数,可非是靠硬碰硬活下来的。
若将她劫持住,或许有一线生机。
盲眼剑客做好打算自拐杖中抽出一把半臂长的短剑,其有剑锋分为两叉,唤作蛇信,直迎向攻来的少女。
好怪异的武功!苏澈听到两下脚步声后,耳边便转为丝丝摩擦之声,如蛇在地上爬动。
这丫头是想蒙骗我这瞎子吗?盲眼剑客心下警惕,手中蛇信剑锋刃微微偏下,双足立身未动。
一股淡淡的馨香气息飘来,在地下浑浊的空气中愈发沁人心脾。
苏澈无心享受,丝丝的摩擦声围绕四周,仿佛已将猎物缠住,下一秒就要像蛇一般嗖地直窜过来。
少女的兵器远长于蛇信剑,苏澈先让她一手,侧身躲开两道刺击,心中暗暗称许对手的武功。
她的动作流畅似水,又迅捷如蛇,同辈中怕鲜有敌手,可在他老瞎子眼里还太过稚嫩。
待那少女变换招式,拉近距离,苏澈便猛地向前一步,听声判位,手中蛇信剑倏地下刺,分叉剑尖正刺中少女的脚背,如蛰伏的巨蟒用毒牙一口咬中游窜试探的小蛇。
“啊!”少女顿时发出一声惊叫。
苏澈心思一顿,暗叫不对。
蛇信剑本该刺穿这丫头的脚背,却被一张极具韧性的网挡住,似是软甲一类的宝物。
那也救不了你!苏澈抬脚躲过对方长回刃勾向他的后脚踝的一记虚招,任她回击细蛇剑。
白刃相交“叮”的一声脆响,那叉住少女脚裸的细蛇剑纹丝未动。
苏澈灌注内力,插得更死,耳畔传来那少女更为凄厉的惨叫。
两人内力修为上的差距,使她的反抗变为徒劳。
“哼!”盲剑客闷哼一声,左手探出抓向摇光的脖颈,立即将她擒住做要挟。
忽然,恒久漆黑的世界里出现一道光亮,苏澈的身子僵在当场。“这是……阳光!”
盲剑客忍不住四周查看,手里的蛇信剑已不知去向,眼前是双年轻细腻的手。“这是,先天境的幻术?我一个瞎子怎么会中幻术!”
他的眼前出现明媚的天空,绿油油的田野,潺潺溪流边还有一排品质高洁的木兰花,花树下,风韵犹存的母亲还有可爱小妹正微笑着朝自己挥手,这场景是如此勾人心肠。
“澈儿,回家啦!”
“哥哥快点,快点啦!我都饿啦!”
这是故乡,我瞎眼前看过的故乡。苏澈呆愣凝视着一切,溪水中他的脸年轻俊朗。
“快跑,北漠人打来了!”忽然一声呐喊响起,立即勾起苏澈不好的预感。
晴朗的蓝天突然被一片乌云笼罩,乌云并非轻盈的浮云,而是密密麻麻的箭雨,铺天盖地而来。
“不!”眼见箭雨如雨倾盆般袭来,苏澈无力地大声呼喊,想要保护家人,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娇嫩的木兰花如雨般飘落,化为碎片,覆盖在母亲和妹妹的遗体上。
“啊……!”苏澈心如刀绞,光芒四射的世界在他的嚎叫声中破灭成碎片。
黑暗中,一道缥缈似幻的女子声音响起:“莫要冤枉摇光妹妹了,问题出在雷堂主身上!”
“我?”雷明惊愕无比。
“是黄泉司发现了你们霹雳堂不正当交易,查到了北斗。想不到这老瞎子的鼻子比狗还灵,竟从你身上带的霹雳雷样品上的火药味一路追踪到此。”缥缈女生幽幽解释这一切。
“按你说,霹雳堂此刻已大祸临头。”雷明声音打颤。
“还来得及,黄泉司还未将此时上奏,想来整个京都只有他们黄泉司才知道这件事吧。”
不可能,她是为何全都知道?就在刚刚的幻术之中!苏澈的震惊丝毫不亚于雷明。“你是何人!”苏澈对挖掘自己记忆之人,愤怒大吼。
“既然弄清楚了,就杀了吧!”帝星的声音定下了苏澈的结局。
“是,师傅!”摇光答道,丝丝摩挲声再度向自己靠近。
“老夫觉不如你们所愿,啊!”苏澈刚想运起内力反击,手上忽然一抖,蛇信剑坠落在地,无力的麻痛感笼罩半支右臂。
左手轻碰,才知是手背中了带毒的暗器,暗器的形状宛如四叶梅花,他再熟悉不过。
“赢岛?连你们也敢参合进来!”
青龙侯,霹雳堂,赢岛,还有按插在晋州的那个落霞寨,联合一起刺杀玄武侯,再合并晋汉两州,划江与朝廷对峙,一如百年前的白氏之乱。
苏澈还想再争取时间,希望上面的臭和尚能意识到,趁早离开。
“我老瞎子只想走完这一遭能暗度晚年,不想落入此局。看你们所图不小,不妨留我一条老命,在黄泉司内也噗!”
苏澈尚未说完,胸口便被一脚踢中,身体倒飞出去,撞在岩石壁上。
“你个孤苦伶仃的老瞎子,当我们傻吗?”摇光冰冷充满杀意的声音随后而来。
“咳咳,小姑娘你说得对。老夫无儿无女,了无牵挂,何惜这条老命!”毒素蔓延飞快,苏澈无法运功,像一个病种的老头,颓然扶墙站起。
瞳孔上翻的眼睛徐徐睁开,眼前出现许多旧人旧事。
遭金帐王庭屠戮的村子至今历历在目,而北漠大萨满饱满胸膛被蛇信剑刺穿时的美妙呻吟和痛苦神色也铭刻在心。
大仇已报,他的人生早已无憾。
“母亲,妹妹,首座……”记忆中模糊的景象不断浮现在眼前,慢慢勾画出一道清晰的金袍背影,九龙盘身,璀璨如日。
“陛下,哪怕只看过陛下的背影,臣也知有陛下在,天下可定,苍生有幸!”一念及此,苏澈将所剩内力全部注入左拳,狠狠挥砸石壁。
轰——!
石壁被震出裂口,相对苏澈的手臂也震得筋骨粉碎,但剧烈的疼痛只让苏澈的思维更加清醒,他发疯似的大笑,仿佛要把胸腔中积压数年的怨恨与怒火尽情宣泄,直到胸口被利刃刺透,沸腾的心瞬间冰冷。
臭和尚,把消息带回去再下无间地狱来陪老夫。可惜我看不到王师平定北漠的那一天了……
在洞外接应的破戒僧玄严,绝不会傻傻地等在洞口,他爬上挂在崖壁上一棵粗细适中的树,藏匿在繁盛的树叶中悄悄窥视。
“咚!”石洞许久都寂静无声,却突然传来一道震声。
破戒僧秒变松散的神情,瞪大眼睛看向洞口。
“呜呜……”石缝中紧接着传来一阵风响,心道:那老瞎子莫不是被人发现,急匆匆地往外跑。
可从洞口出来的却是一个全身蒙着黑袍的人,看身形似位女子。那黑影只在洞口停留半秒,便急掠向玄严这边。
“妈的!”玄严自知老瞎子凶多吉少,好在他武功要胜过那老瞎子许多。
和尚先是把水葫芦扔向黑袍人,双脚再用力一踩,直把那树干压弯,借着山顶老树的反弹力,人嗖地飞了出去。
这是他准备好了逃跑路线,玄严直冲到丛林上空。
眼见阴云遮月,一天星斗,穹下空无一物。
可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拉住,纵有炮弹般的冲劲也被拉着后撤。
这霸道无比的先天真气,是什么夜叉修罗!玄严惊恐大叫,余光瞥见一道蓝光闪耀,直裸笼罩向他,不用多想便知是黑袍女子已然追到身侧。
“佛祖啊!”破戒僧心底祈祷,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这时异象突生,一道白虹从天际冲天而起,掩盖一切星斗,刹那间天地一片煞白,玄严瞪大的双眼被闪得暂时失明。
在白虹的璀璨光芒中,蓝光渐次消散。
玄严的双眼已经无法辨别方向,但身体在急速坠落,凝神用体内先天真气早已感知到脚下树木的轮廓。
他试图伸手抓住一根粗壮的树枝,但过大的惯性力使得树枝发出一声脆响,他的身体就像一颗沉重的石球坠落向地面。
不知情况的玄严七滚八爬地站起,摸了摸发现脑袋还在,可眼睛一时难以恢复,只从白茫茫一片,变成黑白重合的几道幻影。
“佛祖呀,弟子还没尝到人间极乐,尚不能做行圆满。修行未满,还不想去见您,求佛祖保佑弟子!”玄烨心底一边念叨这些,一边朝前面狂奔,不顾秃头被林间横枝鞭打出血痕,足趾撞上凸石的肿痛。
当他内力耗尽不得已趴倒在地上,那黑袍人似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地间恢复夜色,只有林间百兽咆哮不止。
“呼呼……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弟子活了下来。”破戒僧盘腿在地上打坐,臃肿的身体轻轻打颤,秃顶热乎乎的满是刮破的伤口。
他用手一擦头顶,顿觉像老糙树皮擦过一般疼。
破戒僧定睛一看,明知不该出声,却忍不住大叫:“啊……!”只见他原本肥厚圆滑的手掌竟变得和苏澈的老手一般干瘪。
“这是怎么回事?”破戒僧宽厚的身子不住发颤。
他抬头看天,发现那本该悬在石洞上空的天枢星正垂直盯着自己,如苍穹之眼,蔑视着渺小的凡人。
而遥遥望去数公里外,才是那到险峰。
星移斗转!
第2章 天机难测,碧落黄泉
中原,帝都,观星台。
离武十年,六月望日,经三个月的闭关修行后,大周皇朝的至高统治者,离武女帝择在出关之日子时,前往观星台,祭祀天地神明以及先祖。
谢安然令礼官如此记录,但这只是对外的宣称的说辞,谢安然每次陪女帝登临百丈高的星台,只见女帝的神色都更凝重几分,却难以分辨圣心所指。
到达先天之境的女帝容颜不曾随岁月改变。
今夜依旧穿着亲征伐北燕时祭天的礼服。
金玉龙凤皇冠,黑底金纹九龙帝袍,辉煌盛装,恍如玉皇嫡女降世。
白虎候持剑伫立在十道阶梯下,数年如一日般银甲白袍,昂首持剑与女帝形影不离,面盘宽阔,色如秋云淡然,似从未显过疲态。
九百九十九阶天梯下三千白虎亲卫凌然伫立,肃穆无声,枪尖银芒竖立似星辰汇聚闪耀。
而一身素衣的谢安然,身影被金银并耀的光芒所遮掩,单薄身影平素无奇,任礼袍在夜风中摇曳,目光巡视下方卫士百官,目光再度凝聚在星台顶女帝背影上。
星台顶遥对紫薇星,借满月清光,在白玉盘上照出星云流转。
只见陛下仰望无尽星辰,远眺山河大地,最终目光落在那如镜的玉盘之上,一手执黑,一手执白,黑子方落,白子紧随。
随后重新审视着寰宇,似窥探着天地间的一切,有所领悟后下子。
黑白代表着阴阳,预示着生死,蕴藏着乾坤,是万物之道,女帝凭此感应天意。在谢安然看来是玄之又玄,难窥其中奥义。
作为一朝丞相,谢安然曾为陛下研究过星象学说,也同朝内星官探讨多次,可每每耗尽心力对拓本解读,却只换来陛下的漠然以待。
久之,谢安然也不再花心力在玄学星象之上,而专注于朝堂治理、军机大事。
随女帝闭关日久,谢安然已觉君臣之心日渐疏远,另有外臣群疑满腹,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廷丞相开始有些心里憔悴。
“恩?”沉默不语的女帝刚刚拾起一枚棋子,手骤停于半空。谢安然方抬眸观察,苍穹大地忽被一道炫目无比的白虹吞噬。
“陛下!”谢安然和白虎候同时高喊,但天地尽白,不可视物,紧合眼皮仍挡不住灼灼虹光,谢安然只得及用衣袖遮掩光芒,耳畔尽是嘈杂的慌乱之声。
待白光消散,眼前仍是重重叠影,恍惚不清,台下素来军纪严明的白虎禁卫也已乱成一团,他们的主帅白虎候急奔上台,半跪在最后的一道石阶前,俯首问安:“陛下安否?”
“啪,咔嚓!”停留在女帝指尖许久的棋子陡然坠落,砸在棋盘上顿生出一道将裂痕,将棋盘一分为二,满盘棋子四散崩落,从天梯上滚下,噼里啪啦如嘈杂乐声乱人心弦。
谢安然如梦方醒,侧身察看女帝,却见一双泛着璀璨金光的眸子一眨不眨,凝视着远处白虹出现的东南天际。
“安然你看,星位变了!”女帝良久方开口。
谢安然抬头去看,星台朝向再无紫微帝星,紫薇帝星已偏离向东南方向。女相想说些什么,可此番异象却让她一时难以解答。
“劫兆!潜伏千年的劫祸终降临了!”离武女帝的声音骤然变得狠厉确凿。
谢安然陡然一惊,屈伸跪地,不加头饰的长发铺散在观星台上。
“陛下,此异象离奇难辨,陛下为何将其视为劫兆。且看此光圣洁如日,不似妖邪作祟,殊不知是玉皇降下福祉,亦或是别有深意……”见女帝愁眉不展,龙颜阴沉不定,谢安然不敢再随意揣度下去。
“白虹冲月,这说到底还是那白氏之乱。齐贺去召悬镜司首座。”女帝轻叹一气,听在谢安然眼中耳中却如雷鸣灌耳。
黄泉司!谢安然已猜出离武女帝的意图。
“慢!”趁玄武侯尚未走下天台传命,谢安然鼓起胆气谏言:“陛下所言白氏早在近百年前覆灭,而今四方平定,盛世初现,臣请陛下勿轻动刀兵。『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女帝缓缓低下头沉思,龙颜浮现出一抹迷茫,但旋即被一股天威似的霸气所掩盖:“天下积弊已深,大命将泛,上天既有预警,朕再不能优柔寡断。”
谢安然为女帝的论断所惊。
她当然知晓积弊是指那些曾帮大周征讨天下的武林势力:一教三宗四派。
他们皆是尊享朝廷俸禄的正统大派,有的传承千年,根深蒂固,雄踞一方,动之便使江山风雨飘摇。
“陛下,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朕知道,休要多言!”女帝喝止谢安然,抬手一指白虎候。地址发布邮箱LīxSBǎ@GMAIL.cOM“去召上官青凤。”
白虎候一咬牙,沉声领命,快步走下天台,身上的铠甲哗哗作响。
黄泉司坐落在一条地河之上,冰冷刺骨的水流沿着地脉流入深不可探的地穴之中,彷如连同黄泉彼岸。
可那白虹冲天,将从不见天日的黄泉水都映得透亮,霎时骇人。之后首座便被陛下召去,至今已过了三个时辰,董羡君实在等得有些焦急。
她坐卧难安,来回踱步,以鞭抽地。一双黑色凉靴把木板敲得嗒嗒作响,与脚下黄泉的哗哗水声相伴。
“监使大人!”门被一个身负薄甲的狱卒推开,半跪下气喘吁吁,一时说不出话。
“恩?”董羡君心情不大好,杏目含煞瞪那小卒一眼,拖在地上的链剑蛇行尾随在后。
那狱卒顿时打了个冷颤,脸上的长疤扭曲起来,冷颤道“禀监使大人,首座已回,就快到鬼门了。”
董羡君先是一喜,随即吩咐道:“不必惊动太多人,由我去迎接首座便可。”
“是!”狱卒立马去传命,董羡君先对着云镜梳理一下仪容,再急匆匆地跑到了黄泉司的鬼门外。
刻有六头恶鬼头颅的门扇大开,外面的热风和内里的冷气相撞,发出嘶嘶的怪响声,如鬼哭神嚎般带着些阴森恐怖。
董羡君遥望着上官青凤缓步走来,黑狐披肩搭在她苍白的肌肤上,如同一抹漂浮的阴影。
首座的肤色仿佛从未感受过阳光的温暖,毫无血色,犹如长期疾病的痕迹。
而她那双幽绿的眼睛闪烁着神秘的光芒,透露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让人心生敬畏之情。
首座并未乘坐轿子,步履从容,看来似乎已经决定了一件重大事情。董羡君对上官青凤的习性了如指掌,甚至可以看出她眼底闪过的微笑。
“首座,您去了这么久?”董羡君上前迎接,露出媚笑。
“和陛下,哦还有女相谈论国事。”上官青凤悠然说道,随手将黑狐披肩扔给了董羡君,露出了她只穿裹胸和黑皮短裤的装束。
首座平日里大多如此打扮,从不拘泥于朝廷礼仪,只有在面见陛下时才会稍稍增添一些庄重的服饰。
“女相?”董羡君略感惊讶,陛下通常只单独召见首座,今日竟然和女相一同商议国事,这是否意味着圣心有变,不再全然信任首座了呢?
此时,上官青凤更显她异人般高大的身材,一条匀长的大腿几乎全裸,腿根直与董羡君腰线平齐。
肩臂不着无寸缕,坦露着蛮腰玉脐,裹胸外堆出雪白半球丰盈挺硕。
足下木鞋除了底子,只有一条侧带,涂红的指甲,脚背,踝骨乃至足跟都一览无余。
上官青凤的着装如此暴露,鬼门外许多狱卒却无一人敢抬眼瞧她,仿佛她的身体是某种可怖之物,目光都不敢与之触碰。
“拿着!”董君羡将叠好的黑狐披肩扔给了狱卒,一言不发的随上官青凤步入司内。
黄泉司分地上一层,地下四层,首座的廨宇在地下一层,离黄泉还有四五丈远,却也阴冷潮湿,四面环墙的石屋内全靠火光照明。
董羡君将一杯泡好的红血茶递到卧榻旁。
上官青凤横卧着,昏黄火焰在上官青凤惨白如纸的面容上跳动,而她的唇却深红似血,抿一口茶。又探出更为殷红的长舌舔弄下唇,如刚饱尝人血的厉鬼一般,连陪伴日久的董羡君都偶感寒颤。
“陛下有何旨意?”董羡君试探性问到。
首座似漫不经心地回答:“你我精心策划的人榜逐鹿已被陛下采纳。”
董羡君为上司揉捏起小腿,强笑道:“陛下圣明,想来旁听首座排布的谢安然很失落喽!”
上官青凤闻言不由轻笑几声,转头盯着董羡君,似是调笑,又似是审视,直让人心跳加速。“你是想让陛下完全信任我们,而冷落女相?”
“陛下每每单独召见首座,不正是对黄泉司的完全信任。”
“大错特错了,小羡君。”上官青凤坐起身子,迫使董羡君也窘迫的站起,目光平视正对着首座白鼓的胸脯,不觉有所神往。
“陛下单独接见女相的次数可数不胜数,单女相直管下的六扇门权利就远远大于我们。在女相眼里,我们连做她在朝堂上的对手都不配呢呵呵。”
“可有些事,陛下只能交由我们来做!”董羡君趋奉道。
上官青凤闻言一喜,忽地搂住董羡君,将她埋在自己的胸脯上:“小羡君说的一点没错,女相是个彻头彻底的儒门文人,性子太柔,崇文抑武安天下的政策虽好,但见效缓慢,难合陛下的心思。”
“首座……”董羡君感受着对方温凉胸口的起伏来臆测首座的情绪。
“陛下用剑扫平天下,如今便是要用剑剔除大周剩下的毒瘤,这才干净利落,不留病根。”上官青凤嘴角微扬,挺胸压了压董羡君的脸庞。
“首座便是陛下最得力的宝剑,而我们都是首座任意差遣的匕首。”董羡君蹭了蹭两枚软绵的冰团,主动离开上官青凤的怀抱,略带激动道:“刚刚,苏澈那边传来消息,他已发现霹雳堂堂主雷明有所异动,由他亲自跟着”
上官青凤抬手打断道:“盲剑客的本事我知道,等他查出端倪了再说。向陛下上奏请功也不急于一时。”
“是,属下明白。”今日有女相在,首座不便把霹雳堂的事上奏陛下。董羡君隐隐有些忧虑,不知那刚提拔到监察使位置的苏澈是否可靠。
“现在我要你去把那剑宗的死囚带过来。”
“啊?楚狂!”董君羡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件事上官青凤并未与她商量。“那个剑宗的疯小子?”
“对,就是这个名字,本座想起来了。”
“让他作为人榜逐鹿的棋子?可他被关在黄泉司三年,只怕一身筋骨已是半残。”董羡君有些疑惑。
“无妨,只要他活着,我就有个礼物要送他。”上官青凤端详起自己修长的指甲,颜色由墨黑过渡到暗红,状若柳叶,是董君羡亲手为她细磨成的,锋利得能刨人心肝。
董羡君知晓首座不愿多说,默默退出房间,前往黄泉狱第四层。
地上一层是黄泉司对外人开放,交接公务之地,地下便鲜有外人能进来。
地下一层是官吏们的公廨,二层就要再深两丈,三层紧挨着二层是一般的地牢,而这第四层的囚笼则是悬挂在黄泉之上,使犯人的脚日日浸泡在冷水之中,任其内力修为再高,不出半月也会成个双足浮肿瘫掉的废人,而且黄泉的阴寒会从足底连同四肢百骸的穴道传遍全身,十分难挨,每一日都如九幽黄泉地狱般的折磨。
这楚狂本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剑宗的一名年轻弟子,于三年前叛逃宗门,又去挑衅劫教,杀了劫教万象法王的亲传弟子鸦公子,随后被万象法王捉住,经朝廷派出的武林巡抚从中调停,万象法王同意将楚狂作为罪犯上交朝廷,永生关押。
也不知首座看上他什么?董羡君冷哼一声,踏着凉鞋便走下第四层,任黄泉水没过足趾,那股彻骨的冰冷多少次也无法习惯。
狱卒带董羡君来到一间牢房前,木框做的牢房吊挂在石壁上,随这水流不断摇晃,而那个仿佛朽木般枯瘦的人就被捆在牢房最里面,不知这烂皮囊下的五脏六腑有没有腐臭掉。
楚狂正耷拉着脑袋随着牢房的惯性摆动,看不出一点生机。“他死了吗?”
“回大人,小的昨天喂饭时还没有!”狱卒回答。
“那就把锁打开,带去首座那。”董羡君皱着眉毛回答,心底到希望自己带去的是一具尸体。
狱卒蹒跚着在囚笼里为楚狂解开脚链手链,两只手臂自然垂落,看不出一点生机。
他死了。
董羡君扭身要走,身后突然出来一声尖叫,却是狱卒放解开最后的颈链,那楚狂猛地抱住他,将其按在黄水里。
犯人半残的身体自然压不住狱卒,但就在对方抬头的刹那,楚狂张开大口一把咬住犯人的脖颈,撕裂气管食管,又咬下一大块肉,在嘴里啃食起来。
董羡君看着属下在自己眼前被杀死,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唯独对这个在黄泉中变身恶鬼的剑宗弟子感到一丝错愕。
“啊……好久没尝到鲜活的美肉了,真香。”楚狂嘶哑的声音就好像牲畜,他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半腐坏的齿缝间还塞着鲜红肉丝,半黑半白的糟蹋长发遮住他半张惨败面孔和血色瞳孔,像是要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掉。
“女……人!”
董羡君只觉自己像是个被凶兽盯住的猎物,那种警觉悄然爬上背脊,手指下意识握住腰间的链剑。
而楚狂也在这时两手趴地,拖着下半身,朝董羡君扑来。
一股子血腥恶臭扑面而来,董君羡屏息将布满钢刺的链剑挥出,正抽在跳起楚狂的胸口上。
“啪!”失去理智的野兽被这长鞭似的链剑打回到牢房尽头。若非董羡君手下留情,眼前的男人早分成两半了。
这一鞭下去,楚狂便老实地摊在牢房角落,上半身血流汩汩,直落黄泉。
“这家伙真的疯了,来人,夹住他双手,带出来。”董羡君一挥手,又来两个狱卒架住楚狂,拖着便往上层走。
将他带去见上官青凤前,董羡君先叫人打两桶黄泉水给他洗澡。
冰凉彻骨的地下水浇在伤口上,简直不下盐水泼洒,而楚狂只是卷了起身子微微打颤。
董羡君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除满身旧疤外,只有一道深红血口自胸口蔓延到胯下。
眼睛不经意地瞄了一眼,那男人的玩意似乎早不在此人身上,据说是被万象法王的蛮兽给吃了。
“呵呵,真是连太监畜生都不如的东西,但见到首座大人时也要记得俯首谢恩!”董羡君觉得自己踢这摊烂肉一下都是脏了脚趾,索性叫人给人擦干,披上袍子拉去见首座了。
董羡君暗想把他丢回剑宗,也没人认得出了。这种烂人能做什么?还是首座一时起兴,想拿个剑宗弟子祭旗?
一切都在疑惑都在董羡君带他见到上官青凤时解开。“首座,他就是楚狂。”
“就是他,没带错吧。”上官青凤瞄了一眼地上的烂肉,也是一时难以接受。
“应该不会错。依属下看,在第四层待久了的犯人都是这样子的。”董羡君道。
“哦?”上官青凤从卧榻上坐起,赤足走到这摊烂肉身边,用脚尖点了点男子的湿濡长发。
就如有美肉送到恶兽嘴边,楚狂暴起,显出獠牙,便欲将官青凤的五根脚趾一口吃掉。
“咔!”断裂的不是上官青凤细长白皙的脚趾,而是楚狂满口的牙齿。
上官青凤抽脚一踢男子下巴,便让他把满嘴碎牙往肚子里咽,让喉管也尝尝自己满口尖牙的厉害。
无视楚狂痛苦的干咳,上官青凤淡然道:“这样子还能咬人,看来没找错。给这是你的礼物。”上官青凤从房间内的一处暗阁内拿出一把巴掌大的袖珍黑剑来。
“首座这是!”董羡君难以置信,不及出言阻止,上官青凤已将此剑抛向楚狂,直刺入他的背心。
楚狂中剑,扑倒在原地,而黑色剑像是落在细沙之中慢慢沉入男人体内。
过了数息都未有动静,就在董羡君以为又要刨尸取剑之时,楚狂猛地一抽动,好似诈尸一般。
“啊呜呜呜……”楚狂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不属于奄奄一息之人的嚎叫似乎将石室震得晃动,让董羡君不由堵住耳朵,余光瞥见首座眼中射出惊喜和狂热的目光。
之前一声不吭的男子此刻放声哀嚎,这个过程可能是难以言喻的疼痛,董羡君身子微颤,见楚狂腐烂浮肿的皮囊开始恢复光泽和紧致,连自己给他留下的伤口也快速愈合,随后是手臂,大腿,腐烂的双足也在肉眼可见地重塑经脉,重新生出鲜活健壮的肌肉,就连胯下之物也重新复苏,昂然挺立,胜过常人。
不消多时,这个垂死之人已如脱壳般重获新生,唯一变得看上去衰老的是他半白的头发此刻变得全白,但无法掩盖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的神采奕奕,仿佛仍是往昔那个剑宗的骄傲天才。
这便是如意魔剑的力量,可以自由改变人的血肉骨骼,再生重塑,堪比不死之身。
如此惊骇的力量给予内功好手,乃至先天竟高手都会承受不住魔剑的肆虐而爆体身亡,董羡君不理解这个奄奄一息之人为何成功。
惊叹之余,董羡君有些失落:“人随剑变,剑从人意,首座果是将这如意魔剑赐给他。属下恭喜首座,魔剑妖刀又都有了主人。”
待蜕变完成,楚狂站起身子,扭动脖子上下打量自己一番,饱满的肌肉令人称羡,尤其是看到胯下之物后,迷茫的神情骤然变得疯狂,他止不住的大笑:“哈哈哈,这力量,这力量是……”
“不用怀疑,这就是先天境的力量。这把魔剑让你直接步入先天境,好好感谢它吧。”上官青凤嘴角挂着甜美的笑意,像是在欣赏自己最得意的作品般。
“那,那我,我……”楚狂的目光扫过董羡君,真的让她浑身恶寒,获得魔剑之力的楚狂或许真有能力杀了自己。
但幸好这个疯子把目光扭转向首座大人,这下有好戏看了。
“我想要你!”楚狂再度发疯一样扑向上官青凤,只是这次的速度奇快,宛如猎豹飞扑。
董羡君自觉猝然之下不及挥舞链剑抵御,但首座大人却能轻松驯服一头发狂的猛兽。
啪!磅礴的先天真气如同透明的巨石一样砸在楚狂全身,将他按在地上,一根手指都活动不了。
“楚狂,不知你那剑宗的师傅有没有教你,先天境分为三重,入门的凝气境,掌握奇术的化元境,还有将真气融汇全身穴道关窍的通窍境。你现在和小羡君一样都是刚刚入门啊!”上官青凤翘着脚,俯视着趴伏在地楚狂,仍如看一只蝼蚁。
咔——!
楚狂的腰锥被先天真气压断,真气灌输丹田。
男人健硕的身子如折断般扭曲起来,随着楚狂的干咳,一把暗红色的小剑从楚狂嘴里吐出,跳动不休,但被黑红丹蔻的大拇脚趾一碾,便再不动了。
“呦,出来喽!”上官青凤轻哼一声,收回了先天真气,任楚狂能躺在地上开始抽搐,刚刚获得的力量被抽离的掉,只会让人痛不欲生。
但随着上官青凤将那剑送回楚狂手中,又有强大的生机涌入,助楚狂修复着身体。
“拿着,别吞下,学着掌控它,而不是被它玩弄。若是你吞下这把剑,变成一个不可掌控的怪物,不消本座出手,武林还有朝廷,都会有人将你祓除干净。而本座不想为收回魔剑的事费神,更不愿得到陛下斥责,知道了吗?”
“楚狂没有师傅,唯首座大人马首是瞻。”刚才的小小惩罚让他选择乖乖下跪沉浮。
董羡君全程目睹这一切,少见有需要首座出手的棘手之人,但每一次都是如此让人赏心悦目。
“恳请首座给我一个复仇的机会,我迟早要杀了陈玄之那老东西!还有”楚狂抢先开口,恨得咬牙切齿。
“呵呵,本座现在就答应你,不过第一个要报的不是你的仇,而是这把剑的!”上官青凤她轻拍手掌,房门大开,一只一丝不挂的女人就被推了进来,冰蓝长发飘散,冰肌玉骨即便在昏黄的灯火下亦光彩夺目。
上官青凤走到蓝发女人身边,捏住她的下巴一扬,叫人看清她绝美的容颜,只是那双眸子已失去冰蓝冷彻的光彩,宛如死尸般任人摆弄。
董羡君并不意外,替首座解释到:“这张脸你或许不认识,但你应该知晓冰蓝发色意味着什么?”
“她……是寒月宫宫主的百里寻梅,”楚狂的瞳孔落在这俱胴体上的刹那就变得血红,锋利獠牙透出嘴唇,似乎又变回了一头野兽,发出粗重的磨牙和喘息声,手心的魔剑不知何时变为一柄能剥皮刮骨的短匕。
“是前宫主,送给你了!”上官青凤一掌拍在百里寻梅的后背上,百里寻梅踉跄几步后,前身趴倒软塌上,仿佛一个妓女般高跷屁股。
见楚狂要再度陷入癫狂,上官青凤轻蔑地冷笑一声道:“我们出去!”
“是!”两人出去后,董羡君启动机关,缓缓落下万斤重的厚石门。
石门紧闭前,已能前听见猛兽的嘶吼还有血肉撕裂的声音,属实恐怖。
这个疯子!
董羡君惊恐又疑惑道:“首座就让他在您的房间里撒野?”
“本座的房间太过单调,用寒月宫主一脉珍贵的血来装饰不是正好?”上官青凤毫不在意,转而说起另一件事:“人榜逐鹿的局开始还是由女相来设,我们要替陛下做好另一件事。陛下密令寒月宫派人前去铲除玄武侯身边的劫教细作,甄宫主果然让百里寻梅的女儿只身前去了。不过那女孩甚是聪慧,南下途中顺路拜访了剑宗,得到了两名剑宗弟子的援助。而我记得没错那两个剑宗弟子恰好与楚狂有恩怨。”
董羡君瞬间便领会首座的心思,阴笑道:“这道是方便太多了。想他定不介意先后享用百里母女,同时再续同门之谊。只可惜百里寻梅早被首座夺舍魂魄,成了个木美人,若是她年少的女儿遇上这楚狂,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叫声,真是令人期待。”
“哈哈,我想陛下若能听到也会十分高兴。”上官青凤眼底闪着诡异的兴奋光芒。
背后,石门轰然落地,屏蔽了磨牙吮血的兽吼,董羡君仍心有余悸道:“只是,这家伙关了三年,本就疯了,让他做魔剑的宿主,只怕会在外面失去控制。他死不足惜,但魔剑若丢失……”
“那你想要当魔剑的宿主?”上官青凤反诘。
“我……”董羡君低垂着头不敢出声,不想被首座颀长的手指挑起下颏,又对上那散着幽幽青光的瞳孔,好似一双鬼瞳凝视自己。
在这头女鬼王身边做事,董羡君每日都有些心惊担颤,何况今日她还多了一头嗜血的疯兽,更叫人惶恐。
董羡君目光闪烁,难掩惧色,只听上官青凤细幽幽地在她耳边讲:“小羡君,本座对你的期待可不同于他人。你即便想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本座也不肯呢。”
不知是忐忑还是什么,董羡君如小女人般羞红了脸,轻轻点头道:“羡君明白了,谢首座栽培。”
上官青凤吩咐道:“此间石门极为坚固,即便通窍境强者也无能为力。小羡君你就在这守着,他若疯癫着撞门,就来找本座了结了他,若他清醒过来,那本座就为魔剑找到了一个最适合的宿主。”言罢,上官青凤转过身去,苍白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昏黄灯火间。
“是。”董羡君回首再往一眼闭合的石门,徐徐气流声在石门和地面的缝隙中溢出,带着腥甜的血味,让她感觉胃里翻涌,慌忙离开。
第3章 蜂屯蚁聚,落霞白凰
青山镇顾名思义,是小镇周边有一片四季常青,连绵起伏的山脉。
山势虽不高,但曾环叠绕的峰峦皆是天然屏障。
外加此镇坐落在玄武城东面不到百里之地,自然成为扞卫玄武城东面防线的关键。
不过岁月蹉跎,曾经的军事重镇,经几年太平日子,已衰落成了寻常民镇。
驻守军人都撤到里玄武城更近的卫所里。
小镇被三面群山所环绕,道路阻塞,因此小镇出入的基本上都是前往玄武城做些小贩生意的本地居民。
然而自从六扇门发布了剿匪檄文,原本平静无波的小镇便迎来了熙熙攘攘外来的人潮,他们身怀武器,出手豪爽阔绰,皆是行走在江湖上的武林好手,使得镇上一时间热闹非凡。
唐馨儿赶到青山镇时已是檄文上限期的最后一日,此刻日落山头,晚霞斑斓,青山镇被夕阳余晖笼罩,到处是一片辉红。
“呼,总算是及时赶到了。”唐馨儿松了一气,下了马将遮阳的帷帽放在马背上,露出一张娇俏的脸蛋。
一双大眼黑溜溜的,秀鼻下生了张樱桃小嘴,两颊被火热的天蒸得粉红,映衬着晚霞仿佛是屋檐下挂着的一串串红辣椒。
稍一低头,左颊立时有汗水流了下来,打湿胸前轻衣。
她伸手擦了擦汗,可人的小嘴吐出泼辣的咒骂声:“一帮口出大言的人,这么远的路程才给几天期限,非要让本小姐累死在路上不成?”抱怨归抱怨,唐馨儿总算是将将赶到,趁着镇子大门没关,急牵着马走入小镇。
天快黑了,气温转凉,是街上行走的人最多的时刻。
从繁华中州走过来的唐馨儿,窥见只穿裆裤的男子,上身单围着裹胸的女人,还有光着屁股的孩童,皆零零散散地乱坐在街旁,都好没教养,看得少女面红耳赤的。
此外还有服饰各异,来自各地的小宗门弟子,和江湖散人。
聚在主街上的茶馆酒肆里纳凉,一桌服饰华丽的美貌少女此时入城,自是成了在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看什么看,一帮将死的短命鬼!
强忍受这些人无礼的目光肆意打量自己,唐馨儿心中暗暗咒骂这些当地的土老帽,和那些自称侠客却和流氓地痞无异的外地人。
耳边传来几声朝她的吆喝和调戏的口号声,唐馨儿全懒得搭理,直去小镇上的衙门。
六扇门的衙署一般只设立繁华的城市之中,像的小镇里,六扇门的捕快便和县衙里的差役在一处办差。
因此沿着大街往前走,到最里靠山的位置便是。
破落的小镇本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倒是从山沿渗透而出的晚霞尤为壮美,引得唐馨儿左右顾盼。
就在一片火红的世界中,唐馨儿恍惚间看到了一个飘忽的白影,行走在街边。
那应该是一个女子,身上白衣如雪,一丝不染晚霞的颜色,宛如鬼魂在人间飘荡,可等她眨眼的工夫便消失无踪。
“诶!”不知为何,唐馨儿的魂魄似被那道白影勾了过去,身体呆在原地,目光一直凝望着那个方向。
待回过神时天色已暗,行人消散,空荡荡的街区早不见其人。
“撞鬼了,还是我看错了?定是这些天赶路过于疲惫了。”许久,唐馨儿才恍惚惊醒,摇了摇头,看天色已深,忙牵马赶路。
匆匆找到衙门外,唐馨儿便见一个黑衣捕快,双腿搭在桌案上,身体斜靠着椅子,双目闭合,似在酣睡。
桌上摊着一张纸,上面用黑墨写着八个大字:招纳已满,劳烦自回。
唐馨儿从未和官府的人打过交道,本有些怯懦,但见劳烦自回四个字,火气难以遏制地上来了。
“喂!”少女一拍桌子,娇喝道:“本姑娘不远千里地跑过来,你就让我自己回去!”
黑衣捕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把腿换了个姿势,带着疲惫和不耐烦道:“对不住,朝廷开支有度,是按剿匪需要的人数来招纳的。无钱分给额外之人,姑娘请回吧。”
“混蛋!”唐馨儿听了更为急躁:“谁在乎你们那点臭钱,打发乞丐去吧。本姑娘来是为了,为了”她差点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急急改口:“是为了行侠仗义!”
讲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使得唐馨儿秀白的脸蛋兀地红了起来,她连自己都不太信,但引那六扇门的捕快从椅子上坐起,提起落在桌上的油灯,照照唐馨儿,惺忪的眸子立时瞪大了几分。
唐馨儿也接着灯火看清男人的面容,此人三十多岁,面色白净,留着一抹稀疏的胡子,看起来颇为儒雅。
他这怎么了,是因为我?唐馨儿看他正襟危坐着,抖擞精神,和刚才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想不到在这人心向下的江湖上,还能听到如此侠肝义胆之语……嗯,姑娘人虽小,这胆识倒令侯某感到敬佩了?”黑衣捕快一本正经地胡说着,冲着唐馨儿抱了抱拳道:“敢问姑娘芳名,出自何门何派?”
“中州唐门,唐馨儿。”好做作的模样!
唐馨儿兰心清明,猜出是爹娘早把自己的行踪告诉给了那个在六扇门当差的堂姐,唐姐又给下面打了招呼。
她不会也来了吧?
“莫不是唐门双侠的独女?”
见唐馨儿点头,黑衣捕快又作揖道:“失敬失敬!在下侯亮久慕唐门的侠义大名。今日难得一见唐门后起之秀的风采,实属三生有幸。唐小姐,本次朝廷下旨剿匪,按规制本不能再添多余之人。但唐门若愿雪中送炭,六扇门愿额外出钱特聘唐小姐。”
“哦,都说不在乎你们的钱了。”唐馨儿噘噘嘴,心中火气已消去大半。
“哼,朝廷自是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这点赏金对唐小姐自是无足轻重,但对江湖众人来说,无疑是一段佳话典范。”黑衣捕快奉承着说道。
唐馨儿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也是呢,家父也是这般嘱咐我!要做武林表率。对了,这次是哪位大人带领我们上山剿匪。”
“这次带队的可是我们玄武城分署的新星,红衣岳昭仪,岳捕快。在下正在岳捕快手下做事。”侯亮介绍中带着称许。
仅是红衣捕快!
唐馨儿松了一口气,看来堂姐没来,而且此番小事,还无须管领一方的紫衣捕快亲自出面。
紫红黑,是六扇门自四大神捕之下的三类等级。
一向由紫衣捕快坐镇主城,红衣捕快便带着黑衣捕快下到各乡镇当差。
“侯大人,这镇上还有空余的客栈?”
“不敢当,只是这客栈早没了,但唐小姐来我们官驿就好,岳捕快也在这边,我带你去吧。”说话间,侯亮已将桌上文卷收入公文包里,从桌案后起身,腰间佩戴着一把细长的绣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