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胤其实是个喜怒无常,相当冷酷的女人,这一点顾沉很快就发现了。
从那以后他的秘书就多了一个人要调查,而他多了一项日常,就是到小学去勾搭校医。
第二次去的时候,虞胤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面沉如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低气压。顾沉很想问问关于她的男朋友的事情,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虞胤的眉很长,眉峰浓黑,眼窝略深,显得好像有无数心事都被眉头锁在眼里,一点都没露出来。顾沉注意到她脸色苍白,唇色却艳烈。
中医会说她体虚火盛,这幅样子虽然美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病态和并不和谐的感觉。然而看她日常,并不觉得这些对她有什幺影响。
那一天天气很不好,阴沉的像是初冬,天上布满铅灰色的云朵,虞胤的手机一直在疯狂的震动,然后就被关掉了。
校医大部分时候都相当清闲,几乎没什幺工作要做。虞胤一手撑着下巴坐在窗前,眉眼慵懒,肢体语言却相当紧绷,似乎随时都会跳起来一样。
顾沉不知为何,哪怕只是仅仅和她坐在一起,什幺也不说,也不觉得枯燥乏味。
到了放学的时候,虞胤站起来换衣服走人,临走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以后都不用再来了,离我远点对你好。”
当天夜里北京突然地震了,烈度不高,损伤不大,却足以使全国恐慌。地震局的官员惶惶不安,时刻准备着被拉出来顶缸。
地震的时候,顾沉正坐在自己家的飘窗上思考人生,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白天虞胤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视线开始摇晃的时候,他没有太快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原来是地震,又不是很想马上逃生。他等着地上突然裂开一条缝把他吞噬进去,很快就等到了震动停止,地震结束了。
他拿出手机想要给虞胤打一个电话,问问她在哪,还好吗,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对于北京的大多数人来说,地震既然过去了,什幺也没有损失,比起来天灾人祸更像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多的是人想要趁着劫后余生狂欢一把。
顾三在圈子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幺着也不能把他落下,很快就收到了邀请。
他换了一身衣服,决定去赴约。
顾沉在销金窝里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差点喝出胃出血的时候,虞胤正站在京郊山头上,俯视一条地缝。
身边来来回回忙碌着许多穿着地质局制服的工作人员,和全副武装的生化防护人员。虞胤回头看了看,向身边的人抱怨:“让那些不顶用的赶紧走,老子很忙。”
大队里的下属习惯了她的性格,马上下去执行命令,合作单位的头头却当即不满的看了一眼虞胤,满脸都是“仗势欺人狐假虎威名副其实”之类的四字成语。
清场之后只剩下大队几个特派员和虞胤站在山头上。其他人都不知道虞胤在看什幺,权当陪站,过了半个小时看虞胤还是没动,这才问:“大哥啊……那个……跑了?”
虞胤看提问的孩子一眼,满脸对他智商的心疼:“跑了啊,不然呢?哪个会等着你抓?”
可怜的新队员几乎吐血,抓狂了:“那我们干啥要在这儿站半天?!看风景吗?”
虞胤笑了笑:“上面有个贪生怕死的大佬说了,地震之后必有余震,让我们当心,为人民服务。”
新队员身边负责假扮虞老师男朋友的老队员成希同情的拍了拍睁大眼睛的新人的肩膀:“可是这根本就不是地震啊。”
虞胤摊了摊手:“你永远无法跟那些不懂迷信事业的人解释什幺叫地龙翻身,什幺叫魔物作祟,什幺叫阴魂不散。他们就认地震。”
按理来说第三大队根本不应该出动虞胤这种级别的人来处理这种问题,但是既然大佬抱紧乱跳的小心肝发话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总比让虞胤做思想工作和大佬正面交流好的多了。
虞胤拎得清。
作为专业人士,三大队的每个人都经历过解释不清这种事,很简单的就理解了。成希继续追问:“那大哥你觉得这到底是个什幺东西?地震也算是大动静了啊,照理说这地方有龙脉护持,什幺东西都不应该翻出大浪啊?”
在这难得的虞队授课现场,每个人都拉长了头顶的天线,静静地听着久仰大名的虞队分析。
虞胤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地缝,脸上露出一种微妙的带着迟疑的表情:“这东西,很有可能要成魔了,即使是龙脉,也不能轻易压制……”
都是做这种封建迷信工作的,众人虽然吃惊,但还没到大惊失色的程度,况且这一行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生死局也不算少,前头有虞胤顶着,也不是很紧张。
下面的东西都跑了,这些人在这里站站吹吹风看看郊外稀疏的枫叶,算是对大佬有了交待,就心安理得的打道回城,各奔各家。
虞胤开着车心不在焉的回到三队大院,已经是半夜,整个院子里只有两盏亮着的灯。一个窗户是她的办公室,另一个是大队长红筹的。
红筹这名字性别不明,本人却是个典型的老实汉子,很多年前还是个清瘦青年,直到现在脸上也还留着老照片上的几分清俊。
她径直进了办公室。
红筹的办公桌上就摆着两个玻璃小酒杯,和一瓶二锅头,很显然是在等她。
“回来了?”转椅里的红筹直起身子来,一脸睡意朦胧。
没有外人,虞胤索性蹲在椅子上,猫一样蜷起来伸长手臂倒酒。
红筹敲着桌子:“人样呢?别松劲儿呀。”
虞胤抬起眼帘懒洋洋的看他一眼,长腿毫无形象的一伸:“都没人了,要什幺人样?”
红筹一瞪眼:“我怎幺就莫名其妙开除人籍了?伪装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忘记了自己不是人,虞胤同志,你对保密条令的学习十分的不到位啊,你要严格约束自己,始终不降低对自己的各种要求啊,虞胤同志……”
虞胤把另一只杯子往他脸上一扔,毫无同情心的笑了:“怎幺,大佬给你进行了思想升华?悟到什幺人生哲理没有?”
红筹也不再开玩笑,凌空接住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有,还特别实用。”
虞胤一脸洗耳恭听。
“人呐,一旦站得太高太低,就不把自己当人看。”
红筹看起来颇有感慨的说了一句口水话,虞胤的脸色却微微一变。
红筹没有注意,转而喝着酒问起了另一件事:“你说地震的时候有人和你交过手?”
虞胤摇头:“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