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里浮现几分怀念之色,道:”我那时才刚入军中,自恃武艺高强,心高气傲,上面又有父兄,自觉背靠大树,很是自负,后来因应卯迟了,被父亲当众责打了二十军杖。”
洛婵有些惊讶,她头一次听迟长青提起过往的事情,大将军这样的人,也会因为这种小事被罚么?
迟长青看出来她的想法,忍不住笑:”我年纪还小的时候,甚是跋扈轻狂,我兄长曾说,幸好人不能长翅膀,不然我早就狂上天去了,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他说得有趣,洛婵被逗乐了,掩口轻笑起来,然后比划着问他:后来呢?
迟长青想了想,便继续道:”后来我挨完了二十军杖,又在校场跪了一下午,回了营帐之后,兄长来开导我……”
他微微阖了阖眼,那时兄长说:你心里仍不服气?
少年时候的迟长青梗着脖子答道:没有。
兄长道:你可知于带兵作战来说,时间是何等重要?
迟长青辩解道:可今日并没有打仗。
兄长厉声训道:你今日延误一次,明日延误一次,能保证日后领兵作战时绝不延误吗?!哪怕只延误一息,便有数百兵士白白牺牲,有数百个平常百姓家要失去亲人?!战若因此败,教那可恨的戎狄踏入我大兴的国土,又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百姓流离失所?
少年的迟长青顿时怔在了原地,呐呐不能言,直至如今,兄长训诫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可迟长青再睁开眼时,只看见了一弯清寒的孤月,在地上拉出了一道长长而孤寂的影子。
正在这时,一只带着暖意的手轻轻覆在了迟长青的手背上,他回过来,低头一看,是洛婵的手,她担忧地望过来,眸光清亮柔软,像是在一瞬间便抚平了他心中的情绪。
迟长青弯了弯唇角,反手握住了那只纤细的手,洛婵在他掌心写道:那后来呢?
迟长青答道:”我听了兄长的话,如茅塞顿开,很是后悔,夜里巡视时,与我一同值守的兵士便教我这曲子,说他家在北地,每次思家之时,就会吹这首寒江吟。”
他顿了顿,又道:”后来在弘光三十七年冬月,戎狄突袭,与我军交战于昌平山谷,他战死了,就死在离我三丈远的地方,尸身是我亲手为他收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