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知道萧易安是个内敛且情绪不外露的人,也就是少年老成,端庄持重。
但是如此大胆的表达自己心意,将爱慕这一感情宣之于口,怎么想都不像是萧易安能做出来的事。
清漪不由得撇了撇嘴,看来情之一字,还真是能让人突然改变,做出许多平日里的不能之事。
虽然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提醒说:“小姐身份不同寻常,虽然情之可贵,但还是要小心被有些人觉,加以利用。”
萧易安听出话中的言外之意,知道她也出于关心,担心自己会重蹈她与萧仕的覆辙。
“你放心,他为人坦荡,是值得托付终生之人。且身份并不是侯府的车夫,只是听说青州山贼猖獗,因为放心不下我才一路易容偷偷护卫,相随来到了金泉寺。”
清漪的色松动,“这便是了,我相信小姐并不是一时间被冲昏头脑的糊涂人,肯定经过了慎重的思虑和考量,如此我便放心了。”
她微微嘟起嘴,语气也变得欢快起来,“能让小姐如此信任为之托付的异性,肯定是一位人中龙凤,如果将来有机会,到时要好好的见识见识。”
清漪虽然性格爽朗却不是心思莽撞之人,她猜想对方既然易容,肯定是不愿意真面目示人,自然也不会前去勉强。
不过等将来水到渠成,哪里还愁没有见面的机会呢。
萧易安含着笑说:“日后,肯定会有机会相见的。”
她暗暗腹诽,不过等檀逸之回到金陵,在大庭广众之下肯定会装疯卖傻,做出种种三岁小儿的痴样,只怕那时你就认不出他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而过,眨眼间便到了七月半的中元节。
这日里,正是盂兰盆会,金泉寺中隆重待之诵经祈福,从早到晚种种,自不必多说。。
七月半又俗称为鬼节,传说在此日,阴曹地府大门广开,会放出全部的孤魂野鬼让他们回家与亲人团圆,至于没有亲人的就会游荡人间,四处徘徊,也就是孤魂野鬼。
而尚在阳间的普通人家会带上祭品,去祭拜祖先,又称为七月七接祖习俗,富贵人家会设斋供僧,布施行善积德,和尚道士也会度亡魂,普渡众生六道苦难。
如此时节,萧易安却如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子,一整天坐在房间内,认认真真的做了盏荷花形状的河灯。
清漪与另一个丫鬟拿着晚膳进来,正好看到了,她不解地问:“小姐真是心灵手巧,居然还会做这样复杂的东西?”
清漪虽然是异族女子,但是这段时间耳濡目染,对这些节日和民俗都颇有了解,她知道放河灯与放荷灯同音,是一种祖辈传下的的民间习俗,以放河灯来悼念逝去的亲人,亲手所做则更显诚意和孝心。
萧易安浅浅的笑了笑,“这河灯也没什么复杂的,以前每年都做,做的多了,便摸到其中的窍门了。”
她虽然在笑,却带着一抹淡淡的苦涩,还掺杂着些无可奈何。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子女想侍奉父母的时候,他们却已经不在人世了,人生悲欢无常,有些事情在失去之后,才现那是彻骨之痛。
可萧易安连这样的痛楚也没有机会经历,她从小就失去了将自己带来凡尘世间的生母,甚至连她的名讳都不知道,对于其身份更是一无所知。
而这每年七月半的放河灯,也是她所能祭奠生母的唯一方式了。
用过晚膳后,萧易安拒绝了清漪相伴,独自一人出了金泉寺,然后顺着山路向河流边走去。
今夜无星无月,不时有凉爽的晚风吹过,拂过垂在腰间的长,让人心中倍感宁静。
不知怎的,她觉得今日这段路程平时遥远许多,自己仿佛走了很长时间,幸好一路上松柏林立,翠绿草木丛生,花异香扑鼻,还有鲜果坠于枝头,格外赏心悦目不至于太过无趣。
流水潺潺,再靠近时有飞溅清泉之声,如同就拍打在耳边似的,听来格外明晰。
细水长流,如同这亘古不变的历史长河,即使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江山更换了几拨人,也不曾改变半分。
萧易安点燃了底座灯盏上的蜡烛,荷花中心登时绽开了光芒,只见微弱的烛光伴随着漂流的河水慢慢远去,悠悠荡荡的顺着下流飘走。
天下的水源都是一处,盖闻得人说,如果心至真至诚,这河灯就会一直沉到忘川河,过了奈何桥,经过三生石直达地府,到那已经沦为魂魄的亡故人手中。
不过这些也都是编出来唬人的罢了,河灯熄灭后,最终都会沉入河底,与流沙堆积在一起,成为无人问津的废料。
萧易安愧疚至极地叹了一口气,在这河灯中,原本应该写上生母的名讳,听说这样才能让已经逝去亲人得到安息,也能照亮他们回家的路途。
可是这么多年来,她连这样小小的要求都无能为力,真不知道亡母若是地下有知,能否原谅自己。
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个黑影从草木当中闪了过去。
萧易安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由得感到后颈一寒,难道是什么猛兽出没。
却又想到今日是七月半中元节,正是地狱开门十方恶鬼游荡人间的时候,莫非是什么……
但不过片刻之后,萧易安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心里暗暗说到何必要自己吓唬自己。
她向来是不相信鬼之说的,只不过这个时候时机太过巧合,所以才难免冒出了这个想法,只是经过略微的思考之后,便又立刻放弃了这种愚蠢的念头。
几乎是同时,正前方的草木中走出来一个长衫广袖的身影,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萧易安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原来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如此深山野外,难道还有旁人的闲人在此处逗留吗?”
檀逸之笑了笑,走至她的身边,伸手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