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逸之敢孤身一人前来,这种胆量和勇气让人钦佩,但是达利可汗的脸面登时就挂不住了。01bz.cc
与之相比,他还带了八个下属来保护自己,这种举动不仅显得有些胆小,还分外让人看轻。
幸好他那精心打理过的络腮胡子遮住了下半张脸,才不至于显得太过难堪。
他以往是不蓄胡子的,但是自从成为可汗之后,现蓄起胡子显得有气势,更让人捉摸不透自己的情绪变化,所以就留着了。
韩德不怎么相信檀逸之的话,有些怀疑的走到宣政殿外看了看。
外面的确没有人,也不曾再听到有马蹄声响,目光所及之处没见到有任何人的存在,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连绵不绝的宫殿中。
他转过身,“世子一腔孤胆,敢独身前来,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檀逸之不置可否,并不是很愿意搭理这种虚伪的恭维话。
达利可汗的情绪由刚才的愠怒渐渐转为平静,他挥了挥手,让其余的七个突厥下属守在殿外,以防不测,只留下韩德一人。
只是这期间,脸色又不可避免地红了一下。
因为这七个下属站在殿内并没有增加他的威风,反而时时提醒着他,自己的胆色不如檀逸之,才会带了这么多“累赘”。
达利可汗轻咳了两声,从宣政殿上方的龙椅旁走了过来,每走一步,他的脸色就越凝重,像是涂了一层蜡似的。
待到靠近的时候,已经多了一种冷漠疏离的严肃感。
他比起三年前多了些望而生畏的威严,只不过刚才被“假龙椅”的事情打乱了情绪,才显得有些慌张无措,此刻已经恢复了镇定。
他回想着准备好的话语,流利的说:“现在大燕已经是强弩之末,你我两人都是当世的英雄,何必非要继续纷争不休,浪费兵力,不如合力攻打大燕,取得土地各分一半,从此相安无事,平息干戈。”
韩德趁机说:“是啊,兹事体大,如今可汗亲来皇宫与世子您面谈,足可见有十足的诚意,有什么疑虑和顾忌可以谈清楚了。况且西秦与突厥双方对峙,旗鼓相当,一旦真正打起来必定是两败俱伤,何不现在就此收手,各得一半的土地,从此相安无事。”
檀逸之看了一眼宫殿外的天空,万里无云,天清气朗,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接着随口说了句,“可汗与燕皇有翁婿之情,与楚王有郎舅之谊,难道能亲手把你的岳丈送上断头路?若是这样,又该怎么和你的大妃交代?”
达利可汗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征战沙场是男人的事情,她们女人懂什么宏图霸业,莫非世子你在排兵布阵的时候,还要和世子妃商量商量?”
听到这句话,韩德想起了在南越城的看到的那一场对决,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檀逸之一眼。
本以为檀逸之会否认,没想到他竟然干脆利索的承认了。
“没错,本王的世子妃才德兼备,智比孔明,且善谋善断,每当遇事不决时,我当然会与她商议。”
他的态度这么爽快,让达利可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韩德转了转眼睛,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没想到西秦的世子妃也是个女子啊。”
檀逸之看着韩德,对他话里代指的“也”字不太明白,另一个与之相提并论的女子是谁?
韩德带有歉意的笑了笑,“冒犯了,只是在下曾经耳闻这金陵城里也有一位美貌动人的女子,同样是个不凡的人物。”
檀逸之绕开话题说:“这是金陵城里的女子数不胜数,出身于高官贵族的更是不胜之多,说起身份高贵,还是要数大燕的昭灵公主为最尊。”
达利可汗微微点头,轻柔地捋了捋胡子,似乎对这句话深表赞同。
可是韩德很不看眼色的又将话题引了回来,而且这一次更加直接。
“其实大汗与世子原先就有着一桩不浅的缘分,当年你们曾共同求娶宁阳侯府的五小姐为妻,永嘉郡主萧易安,难道不是传为一时佳话吗?”
檀逸之心想:当时哪里是传为佳话,百姓认为哪一个都不是良配,嫁给哪个都够倒霉,都快劝她去出家了。
韩德继续说:“不过后来宁阳侯病逝,她正好要守三年的丧期,这才没办法婚配,没促成一对好姻缘。后来得罪了皇帝,直接下罪入狱乃至不明不白的冤死,香消玉殒,真是可惜。”
“说起来如今已正好是三年之期,她的丧期已过,若是还活在人世,说不定会许配给哪一位高门大户的王侯公子,以她的相貌和名声,说不定那人还是未来的小王爷呢。”
说到最后,韩德的眼一直停留在檀逸之的身上。
所换回来的,却只是檀逸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刚才所讲的一切并不感兴趣,而且毫无感觉。
可是落在达利可汗的耳中,他忽然想起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的对萧易安说过,三年之后再来娶她。
在当时,这并不是什么玩笑话,他是真的有这个念头。
可是这三年里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经过争夺汗位,平定草原,骨肉相残等等,还有大妃和两个侧妃的争斗,弄得他劳心费,实在是顾不上再去想一个已经亡故的人。
所以当年的那份情意现在早就淡了,几近于消失,如果再过几年,恐怕他连萧易安长什么模样都忘了。
于是达利可汗便有些不自在,嘟嘟囔囔的说:“人都死了,还说这个做什么。”
殿外吹进一阵微风,轻轻地扬起了檀逸之的斗篷。
但是这阴暗的宫殿更显得孤冷,他的语气像是这阵微风一样的和缓,但是缓缓地说出来却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一张嘴就要这江山的一半土地,你们突厥人未免太猖狂了。野心倒是很大,只不过很可惜,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檀逸之说:“天下的土地,我全都要,没有什么让出一半的打算。”
韩德有些意外的问:“那世子是不准备和谈,非要动武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约在皇宫里见面呢?”
达利可汗说:“你是想伤害本汗的性命?”
檀逸之笑了笑,风轻云淡的说:“若是杀了你就能够让突厥退兵,那么你已经死了一万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