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曦凝眸看了她一眼,心念电转。思毕,沉声道:“好。我应你。”言落,她长身而起,竟现身于几人面前。那几人愣了一瞬,还未来得及喊出“天啊,真的是女巫!”便已经被万缕光刃切割成了一地的肉末。
万道金光骤闪,一瞬归入了华曦的袖中,再也难见真切。她看着一地的尸肉血洼,一双长眸无惊无怖,无喜无忧。
她俯下身抱住了早已昏厥的颜霏,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颜霏,我应了你了。”
只是……这并无用处。
没有圣杯,明天的太阳升起后,没有人会知道这座铁牢囚室中发生过的一切,这些腐肉不仅会消失干净,还会变回那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继续进行他们比恶魔还要无耻残忍的行径。
但是,我这也算是应你了吧。
因玛格丽特的不承认,奥文一干人等又将玛格丽特关入了真正的刑室,没有了脚掌,他们便将玛格丽特整个人吊起来,对她进行侮辱与逼供。
整整三日,颜霏一直处于半昏半醒间,也不知这一刻醒的是玛格丽特的原身,还是她自己。华曦坐在潮湿阴寒的牢房地上,赤红的火光将她的肃冷的面容衬得愈发森然。她脸上一点情都没有,仿佛什么画面都没有进入她的眼中,也仿佛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入她的耳中。一双长眉半点不动,不知那森寒如冰的眸中究竟闪动着怎样的光色。
“招了,我招了!!”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女音骤然爆起。
“好啊你招什么了?”
“我是女巫!我是女巫!!”
“来说说,你是怎么和魔王苟合,残害那些可怜的婴儿的。”
“我折磨他们啊……我折磨他们……我吃……我把他们做成魔鬼油……好吃啊……我折磨死了一百零四个小孩,包括亲生的,我自己的孩子哈哈哈哈…他们被我从坟里挖出来呜呜呜哈哈哈,他们的腿骨细……我就把那些做成笛子吹……”
“都记下了么?”
“记下了,少爷。”
“判处玛格丽特·亚布亚多。火刑,当即执行。愿上帝原谅这可怜的魂灵吧。”
高台上铺满了柴垛,十字架竖起,缚住了他们声讨的“女巫”。烈火燃起,强烈的刺鼻味与呛人的浓烟随着火势蹿高越来越浓,火舌逼近,咫尺之距,便能感受到那一分蚀骨夺命的灼烫。
颜霏悠悠转醒,眼中早已不复任何色彩。华曦垂下眼帘,隔着火海看着她。因为她现在做任何事情都是徒劳,她今日救走了颜霏,明日颜霏还是会莫名其妙被押在地牢里天一亮就被押上法场。无数遍的重复不过是徒增她的痛苦,玛格丽特一日不回来解决这一情况,颜霏便一日不能做回自己,还是要继续走玛格丽特的路。
不是没有去寻找过玛格丽特,夺回绮罗蒙圣杯。只是玛格丽特有了圣杯,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华曦根本寻不到她的去处,甚至有可能玛格丽特带着圣杯回了其他的世界也说不定。此时的颜霏,根本不能令华曦放心的去追寻玛格丽特,只好作罢,陪在颜霏身边,尽自己所能,让那原本不应该忍受这一切的人尽量减轻痛苦。
颜霏环顾四周,似是对身遭发生的一切半点也不讶异,浑然就似这绑在这里接受火刑的人本来就是她一般。她看见火海之外,那些人或狰狞,或仇视,或怜悯,或冷漠的面容,唇上一疼。干裂后结痂的嘴唇因为那一下轻轻的牵扯重新裂了开来,伸出舌头一舔,铁锈般的味道盈满了口腔。
华曦脑中“砰”的一声炸响,千情万绪齐齐涌上喉头,垂在两侧的双手缓缓握起。
颜霏艰涩的咽了一口口水,发觉自己的咽喉就像是被锋利的刀子割出了无数伤痕,疼的她心脏似乎都抽了一抽。火舌已经开始舔舐她的下半/身体,眼睛木然的抬起,继续看生命尽头的景象。
镜头一般的扫过后,终于停滞在那个人的身上再也挪不开去。她的眼为什么那么凄凉?她的身体为什么在微微发颤?她是在为我心痛吗?那她为什么不过来,抱抱我……
“哗啦”一声,眼前火光皆因风势往外一扩,复又拢了回来,像跗骨之蛆一般瞬间就将新进入的对象紧紧缚住,疯狂舔舐,欲一起吞噬。
“天啊,你们快看,那是一个白发的女人?!”
“女巫,女巫啊!!她果然是女巫!”
“她们都是女巫!!烧死她们!!烧死她们!!”
“向效忠的机会来了!!快啊,烧死她们!!”
……
一切嘈杂声音如同九天闷雷炸裂在颜霏脑中,但是身后紧紧拥着她的柔软身躯中透出来的丝丝凉意,控制住了她更疯狂的举动。
华曦紧紧的拥着颜霏,替她隔绝部分火焰,虽然知道这样无济于事,但还是想要为她多做一点。
哪怕一点也好。
她从来没有这么紧的被谁拥抱,而她也从来没有这么紧的拥抱过谁。
高台旁边一起执行火刑的还有成箱无辜的猫,猫绝望的嘶号不绝于耳。它们那处的火光与颜霏此处的火光越窜越高,到了一定高处仿佛融为了一体,它们吼叫着激愤着映亮了教会统治下的中世纪,那无比昏暗晦谲的天空。它们引带着整整三个世纪数十万无辜平民的怨气直冲云天,逼近那个所谓的,居住的天堂。
若有天堂,必设地狱。
那么敢问这些惨绝无道的刽子手,究竟何日坠入地狱,身受业火烧焚!
“华曦,我要他们死!!”
“你说什么?”华曦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刚才那怨毒至深的话语竟是从颜霏口中流出。
“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死。”颜霏中魔似的重复着这五个字,但看她的眼,却清醒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