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北辰,还是什么秘灵,都该通广大。自己如今已走到了此处,他们竟还不拦么?他本以为来到这里终于能弄清楚自己这灵主的来历,可没料到到头来还是一头雾水——这里的主人究竟是谁!?
他心中一阵失望,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否是什么考验,便忍不住喝道:“真君,还不现身么!?”
喝了这一声之后,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下一刻,忽然意识到此处的异常在哪里了——就在自己身上。
打来这儿起,自己似乎胆气尤其壮。无论是踏进那山门,还是过桥、登金台,乃至刚才喝出的那一句,都觉得仿佛在与寻常人打交道。可他回想在璋城府衙中见到那风雪剑剪影时的心情——虽也算不上诚惶诚恐,但的确感到由衷的震撼。
他此来,原本是想此处或许是北辰帝君的一界——北辰帝君……已是这世上最崇高的存在之一了。但一到这里,却半点儿敬畏的心思都没了。
他细细体察自身,并不觉得自己中了什么术法,可也知道自己眼下的胆子大得实在可怕,这总算是异常之处吧!
想了这些,又意识到刚才叫的那一声竟并未引起回音。
他只觉自己满头雾水,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又往前走了十几步,来到那宝座旁。宝座散着柔光,座上空无一人。李伯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要我坐上去呢?
这宝座该是此界的主宰的吧,该是如同天子的龙驾一般。要我坐了上去,该是大不敬的行为,此处若真有主宰,难道还不现身么?
这念头一生出来,李伯辰自己先吓了一跳,晓得要在平时,绝不会做这事。可如今他的胆子大得匪夷所思,这念头便如一粒种子,在心里生根芽,怎么也遏制不住。
还不等他自己再想得明白些,鬼使差的,却又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扶住了宝座的靠背。
他心头一凛,刚要将手收回,却只觉头脑中轰隆一声响——无数个声音一窝蜂地涌了进来,仿似一声接一声的闷雷炸开了。只这一瞬间的功夫、未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便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麻,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他躺在地上睁开眼,觉自己还是在那尊宝座旁边。天顶仍有雷云,四周也仍旧寂静无声。
他便盯着那雷云愣了一会儿,慢慢站起身。深深吸了几口气,又吐出去。
——此刻他心中翻江倒海,花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思绪,但目光落在宝座上,已经无法移开了。
刚才那一阵声音涌入,他当即昏死。但如今醒来,意识到自己还是勉强听明了了两句话的。
一句是:“北辰帝君,助我杀了这个贼人!”
另一句是:“帝君啊……你把他们父子都带走,为什么不把我也一起带走了!”
这只是那无数句轰鸣话语中的两句,也并无什么关联,可李伯辰想起的是,在璋山上自己曾经触摸山君气运时的情况。
那时也如刚才一般,脑中有无数的声音涌入,都是人们向那位山君所出的祈祷。只不过刚才自己触摸宝座时,听到的不知比那时多了多少倍、竟叫他完全无法承受,立即昏死。
山君气运,便是山君位。那……这宝座!?
真是北辰帝君的宝座么!?
自己为什么能听到这些?
北辰帝君呢!?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这些年曾做过的噩梦。在梦中,也总是能听到许许多多的呓语,从来辨不分明!
他心中生出一阵寒意,又涌起一股暖流,终于能将目光从宝座上移开,往金台之下看去。
这一会儿,他的思维无比清明。先看到那桥,又看到那两山,继而想起自己起了咒法、传来此界时的情景。
他当时看到的是一片黄光……那是黄泉路么?
远处那山峰之间的通路……那是鬼门关么?
那桥,是奈何桥么!?
若都是,此界……难道是北辰所辖的幽冥地府么!?
李伯辰想起在“鬼门关”之外听到的自己的回声、想起梦中呓语、想起从未得到的回应,到底圆瞪双目、咬紧钢牙,心中生出一个叫他浑身颤的念头——
我,即是北辰。
周遭忽然光明大盛,金台之下那原本干涸的水道,猛地泛起一阵红光,随即便涌出一片火海,将金台绕了起来。天顶雷云原本寂静无声,此时亦轰隆大作,引了一道道电蛇往苍茫大地击来,如一株株顶天立地的巨树。
李伯辰目瞪口呆,心中记起在璋城府衙中时,徐城那柄细剑上的真灵要炼化自己时,的确在幻象中瞧见了火海、雷狱的景象——分明就是此间!
他瞧着眼前情景,只觉有人同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我……即是北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