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三人走远,他又走回到大门前,对隋不休道:“隋兄,请。”
隋不休走到阶上,也随他往前院去。走了几步,隋不休道:“常老先生……现在怎么样?”
李伯辰道:“病得很重,怕就在这几天。”
隋不休点点头,没再说话。
待两人回到内室中,李伯辰立时道:“隋兄,你怎么看尉东山和秦乐?”
隋不休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才道:“这话,我实在不好说。但李兄要明白,这种时候,我——”
李伯辰一抬手:“隋兄用不着解释,我信你。”
隋不休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李伯辰便冷笑一下,道:“寻常人自然不会觉得是他们做的。他们到了这儿,当晚外公就病,岂不是太明显。可只怕他们也这样想,反要出其不意。”
“倒是隋兄你,绝无理由做这种事。即便想,何必等他们来了再做?早几天的话,岂不是更方便——你知道他们刚才对我说了什么么?”
隋不休略松了口气,道:“说了什么?”
“他们说,这是你和大公使的计。为的就是将外公从我身边剪去,好叫我日后做你们的傀儡。又提出可就近调派军队来助我,还说如有需要,往后可长驻。”
“我岂不知他们的心思……无非是想借这机会将我控制起来罢了。要是我不肯,只怕还会对此处乡民讲,外公是我害死的。”
隋不休皱眉思量片刻,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李伯辰沉默片刻,道:“你我是过命的交情,我不和你说假话。你,我信得过。可是大公,我信不过。如今外公不在了,我自觉不是大公的对手。有朝一日他真占了侯城想对我做些什么,只怕隋兄你也拦不住。”
“所以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他们了。但隋兄你先不要急——我问你,十天之内,能不能想法叫大公派一支先锋来?”
隋不休将李伯辰的脸色看了看,才道:“这个……或许能。”
李伯辰道:“那太好了——现在大公麾下都有哪些将佐?”
隋不休道:“我来的时候,还有统领赵舒、薛无定,百将方祁、裴准、熊罢。现在过了这些天,不知还在不在。”
“薛无定……”李伯辰皱眉一想,道,“我从前做统领的时候,倒是和薛将军谈得来。要他还在,能不能请他领一支先锋军?”
隋不休道:“此事我可以试着尽快办。”
李伯辰笑了一下:“隋兄,咱们两个现在说话,是只小人不君子。我答应叫临西军来,是怕大公。现在想叫大公的人来,是怕临西军。你们两家都留在我这里,我才能缓口气。可要是,临西军到了,大公的人还没到,只怕我真不得不投向一方了——你也不会乐意见到那种情景吧。”
隋不休道:“我知道李兄的心意了。你放心,无论如何,十日之内我必定叫人领一支先锋军来。”
李伯辰便起身拱手道:“临西君的人还在,那我就不便久留了,还请早些行事。”
隋不休还了一礼,走出门去。
李伯辰便在椅上坐了一会儿,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都细细回想了一遍。
无论秦乐他们信不信自己的话,但派遣军队来此这事,他们该是求之不得的。这算是阳谋吧。
至于隋不休那边,也是一样的道理。隋无咎原本打算十日之后突袭此地,如今隋不休向他报了这个消息,又要求他派遣一支先锋军,他突袭的计划就算是被自己化解了吧。
不但被化解,只怕他那大军还得在山里再苦捱、等待几日才能做出匆匆赶到的模样。
不过依外公所言,之前隋无咎能占侯城,是因为自己这李姓王族相邀。可临西军要真驻到了孟家屯,隋无咎的心里怕是得好好掂量掂量——临西君尊重自己的意愿,允他待在侯城说得通。要因为他当年也是伐李的五国之一而将其截杀了,在法理上也说得通。
但李伯辰觉得,隋无咎此时已走投无路,必要冒险来试一试。到那时,他便不会再是自己的威胁,反倒自己的态度,于他而言是举足轻重的了。
他想完这些,靠在椅背上长出了口气。
外公叫自己去投李生仪,该是觉得自己眼下的处境已极为凶险。可他觉得,与其在李生仪那种“忍辱负重”,倒不如依自己的心思放手一搏。或许留在此间仍会受人挟制,但见势不妙可以走的。要到了李生仪那儿,怕走也走不了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计策在外公看来如何,其实也不能算是计策,只能说是顺水推舟罢了。他又细细思量一阵子,才站起身从后门出了宅子。
这些事都被摆在明面上,自己只能用到这个地步。但朱厚之事只有他自己知晓,或许如今能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