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绮一直在身后送她直到楼门前,一路上二人沉默不语,好像谁也不愿意打破这种平静。但玉殷的心却没有平静,余光时不时落在魏绮有些清冷的脸上。
她觉得有些怪异,一向放荡不羁的魏绮脸上居然有如此平静的表情。
月光把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二人的步子迈得很缓,可始终没有一句话。
直到玉殷上了台阶,把手放在门上,正准备推门而入。余光又一次落在身侧魏绮的身上,他正准备转身。
像是车马突然失去了重心,在他即将转身的那一刻,玉殷原本安定的心绪突然被打乱如麻。
她顾不得手中提着的琵琶在惊乱中失手落地,扑入魏绮的怀中,将他紧紧抱住。
魏绮一时错愕,竟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晃过来,将她的肩膀搂住。
“绮郎,”她楚楚乞求道,“可不可以不要走?可不可以留下来陪陪我?”
魏绮顿时心乱如麻,脑袋中一片混沌。
十丈软红缠住手脚的人,谁人能在情字面前不动声色?
从前玉殷并不懂这般爱欲燃烧的痛苦。
如今望着轻纱薄帐如霞光泄下,锦衾软卧似柳浪花海,褪下华裳的肌骨节节蜕变为檀香木。她睡眼惺忪里望见那人眉眼自帐后探进,如火星子点燃了檀香木,寸寸肌骨灼烧,渐如灰烬。
而从前的不解,一瞬间全部释然了。
☆、【第四章】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1)
对于魏绮这种终日流连风月花场的惯手,玉殷只能恨自己涉世不深。
至少她不能像他那样,能把□□收放自如。
上一刻魏绮的头还埋在她的脖项之侧,温润吐息令她意乱情迷,下一刻他便毫无征兆地起了身,眉眼间醺然的□□之色如烟雾倏忽被风吹散。魏绮转过身,将褪到腰际的长衫往上一笼,从容不迫地系好腰带,掀起幔帐就要离开。
玉殷费力才用手臂将瘫软的身子支起,看到绛色幔帐后他的背影,心里涌现无尽的失落。
“你别误会。”魏绮顿步轻声道,“我不过是没有留宿的习惯。”
玉殷紧紧盯着幔帐后的那张脸,见他的脸渐渐侧来,却没有再看她一眼。烛光昏暗,纱幔朦胧,任凭她怎么睁大眼睛也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她只想知道,他没有半分失落?没有半分留恋?
他应该是没有。毕竟他不作回望便敛衣离开了。
玉殷瘫坐在床上,抿着嘴,听见灯花爆一声,像是心被炸碎的声音,手挪动位置还能触及他在被褥上留下的余温,眼泪便从眼角偷偷流下来了。
世间的苦有八味,每一味都能苦到极致。
人都说世上没有人比自己更苦了,但求不得的人尝不到爱别离的苦,众生皆苦里何必分个高下、比个长短?
就如玉殷第二日揉着有些肿的眼醒来,之后才看到芸娘一夜竟憔悴了不少。原本不点也能嫣红的唇如今干枯泛白如秋叶,原本不施粉黛也容光焕发的脸苍白而布满泪痕。如泛秋水的眸中只剩一潭死水,乌顺光亮的发髻乱杂如麻。
玉殷和九儿就站在她的眼前,可她枯坐着,干瞪着眼,却好似看不见任何人。
九儿忍不住哽咽起来,月娘骂道:“小蹄子大清早乱哭啥?哭丧都没你哭得起劲儿!”
九儿咬着牙,屏着气。月娘斜了一眼芸娘,冷声道:“就为了个男人作践自己?要是天下的女人都这样,那不都死绝了?哭哭啼啼,不就刚出巢的雏儿碰了个壁,要命的就重振羽翅,不要命的就等着饿死。”
“命在自己手上。”月娘厉声道,“你若不要,改明儿你死了,我让你娘